第六章 暗涌(第3/7页)
一通电话下来,胡成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工作中的宁悦”还是那个家中自带阴影的宁悦,至于“过去的宁悦”应该是真的消失了吧?
胡成觉得自己应该放心,他放缓了口气,挂了宁悦的电话。然而挂了电话之后,心底涌起的异样感觉让他无法轻松。他回想了一下与宁悦有关的事情,确定不应该是因为宁悦,便把思路又转到最近正在忙的一个项目了。说起来,这个项目还真与宁悦的公司有关系。但是他可不想让宁悦知道。甚至他都没告诉过宁悦自己新公司是什么名字,地址在哪儿,是哪个行业的什么项目!也许胡成从没有有意那样做,但是他一直遵守着结婚前,妈妈的教诲:“老婆呢,离了婚就是别人的女人,只有儿子是自己的。你将来挣了多少钱,做了多大的公司,没有儿子来继承,都是为他人作嫁衣。你结婚啦,可别像别的男人那么犯傻,把钱都交给媳妇管。管着管着,就跑到别人的兜里了!”
老太太说话从来是对人不对己。她把老头子的钱袋子攥得死死的,却让自己儿子不要给媳妇一毛钱!不过,这一家子从来就是这样过,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宁悦从档案室出来,接到胡成的电话提醒了她一件事。
她打开电脑网页,找出自己过去经常检索用的网站,输入用户名密码,居然还能登陆!当年为了省事,她直接办了自动续费,后来辞职也忘了取消,现在正好用上。
输入胡成的名字和身份证号,一个表格出现在屏幕上。宁悦想了想,又换了一个关键词,一下子出现了四个表格。这是检索公司、股东、法人信息的网站。因为收费,所以相对信息比工商局的官方网站更细致一些,有些比如上市公司的结构及变化,主要营收,都会在这里显示出来。
宁悦对着屏幕倒吸了一口气,这是四个公司!其中一个还是投资公司!
胡成一直说投资亏损,甚至抵押了家里的房子和车子,但看这几个公司——胡成身家不菲啊!
猜测是一回事,确认事实则是另外一回事。所谓至亲至疏夫妻,看胡成开的那些公司里,居然有他的情人做法人的。连情人都可以相信,却把自己的老婆从一开始就瞒得死死的,他到底把自己的枕边人当成什么了?
宁悦虽然早已经对这场婚姻不抱什么希望,但现在连对人性都没什么好想法了!
秦灿站在宁悦的工位外面,想说的话卡在嗓子里。左右看看并没有人注意这里。看宁悦眼皮抖动,秦灿竟掉头快步离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心虚,但他真的很害怕看到这样的表情。他记得十几年前自己走的那天,拎着行李走出卧室,妈妈坐在屋中唯一的沙发上,就是这样闭着眼睛。眼皮不断地抖动。他以为会看到眼泪,连自己的眼睛都酸酸的。然而她听到他的脚步声,睁开眼,居然笑了:“收拾好了?走吧!”
就像以前送他上学一样,跟在他身边,帮他拎着行李,送到楼下——父亲的奔驰就停在那里。他上了车,母亲笑着嘱咐他听话。然后,挥手告别。
后视镜里,他看到她一直在挥手,没看到眼泪。
从时间上讲,一年半后,她自杀了。而他则在八年后才知道……
一天下来,胡成的工作都恍恍惚惚的,不知为什么总想起以前和宁悦合作时她的样子。难道她现在工作不是那样的吗?
现在宁悦是怎么上班的?
下班的时候,田秋子约他晚上一起吃饭,胡成没有立即答应。只是迟疑的工夫,田秋子的笑声从电话那端传来,“忘了说了,我约了利丰投资公司的乐总一起,你如果有兴趣当然更好!”
现在的新创公司和过去的最大不同是,过去的新公司成立以后总是琢磨怎么把产品卖出去,老板主要应付的是各路大买家。而现在的创业公司琢磨的是怎么融资,即使产品还停留在概念阶段不可能落地,但如果有投资者感兴趣,也可能顷刻之间走上一条康庄大路。所以,老板们应付的都是各路投资者。有人打趣说:“以前我们是卖产品,现在我们都是卖身。”
胡成也不例外。他的底气在于他的产品已经打开了市场,有了稳定的盈利模式。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更愿意待价而沽,并不急于出售。在这方面,胡成其实比较保守,比起那些急于挣钱的人,而立之后从大公司出来创业的胡成,对未来的规划已经不仅限于金钱了,他还希望获得一个值得后半生去追求的事业。
乐总是要见的,但也没那么急切。胡成迟了十分钟才到,田秋子略微有些不快,但是乐总也没有太多介意。席间觥筹交错,气氛还是很好的。果然不出胡成所料,乐总对他的公司很感兴趣。胡成的原则只有一个:投钱欢迎,要权免谈。
送走乐总,田秋子让胡成的司机先走,自己载着胡成往自己的住所去。这也是这一阵子以来,胡成常驻的地方。
田秋子的心里还记着宁悦说的那句话。怀疑胡成在有了自己之后,仍然还有别人。这些问题像蚂蚁一样咬着田秋子的心。下午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找了个由头把胡成约了出来。从开始胡成的不情愿,到后来胡成的怠慢,田秋子都看在眼里,一股莫名的焦虑在那些疑问中变成一团烈焰,烧得她焦躁不已。她想知道答案!不,她不想知道答案,她只需要胡成的保证,亲口保证!
“听说宁悦在新公司表现不错?”田秋子想到自己刚得到的八卦。
胡成“哼”了一声,“歪打正着罢了。”
田秋子看着明亮路灯下呈现出淡淡黄色的车行道,笑着说:“哦?那可能是误会吧?”
“误会?什么误会?”
“我也是听说的,说她在的那个部门有个小伙子,好像对她不错。”
胡成皱起眉头。田秋子赶紧说:“你要是觉得有必要,我和陈总说一声,让她回家或者调一个部门都行。”
前面是红灯,田秋子就着停车的空档,转头伸手握住胡成的手,柔柔地说,“我不想你为难,你已经很辛苦了!”
胡成没有立即说话,等了一会儿,才抬起眼,看着田秋子,感慨地说:“既然如此,那就还要辛苦你!但是你知道,我是要面子的。如果她因为犯错被开除,我是不允许的。”
田秋子笑着点头,过了一会儿,迟疑着问:“你,你昨晚不是不回来?怎么突然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胡成眉头抖了抖,看了一眼田秋子,似笑非笑:“怎么,我回来你不高兴?还是,你觉得我该去别处?”
田秋子心里“咯噔”一下,开口时声音竟然有些发抖:“别处?你还有别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