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2/4页)

被榨干了利用价值,谁还会记得她。

芙潼转头看着与她擦身而去的宫娥,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份,只有她自己摸不清楚。

还以为是司沂贴心的考虑,知道她满江语不好,不想与人打招呼,才免于宫娥对她的行礼叨扰。

所有人都看不上眼她,只有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傻子。

小药奴,邺襄女。

她没有名字吗?

可怜她终于在这一刻,还能得知一切。

入了冬夜,不到酉时,天已经蒙黑,小姑娘隐成一个十分微弱的小白点。

她穿得单薄,赤着脚,脚边被地上的石子摸出了血,一步一步在这里游荡,如同行尸走肉,瘦弱的背影看起来孤寂又可怜。

不知道是不是天可怜,飘扬起了雪白的细絮。

恍惚来到了百花墙下,这里已经没有百花了,只有一些干枯叉燥的枝丫,张牙舞爪地贴在石墙上,极尽凋零。

褪去了那些殊色漂亮的花朵,终于露出了丑陋的面目。

埋酒挖开的地方还在,芙潼走到前面蹲下去,拦着黝黑的深坑。

夜风萧瑟呼啸,吹过耳畔,响起一阵妙曼的歌声,她的记忆被拉了回去。

妇人为了轻哄着女儿在她轻轻呢喃的吟哼......

“花酿酿,酿花花....”

“三月花开哩,盛花纷纷呀....”

宛转绵软,又轻又温柔。

脑海涌进来数不清的画面,是芙潼无比渴望知道的过去,她丢失的宝贵东西,里面有她至亲至爱的血亲。

父皇,母妃,阿珠,大哥哥,小木马,秋千,花海,纸鸢。

父皇抱着芙潼举高高,芙潼扬着手笑喊飞啦飞啦,母妃围着逗她笑,夜里守着她睡觉,给她唱歌谣,在芙潼熟睡后,亲吻她的额头。

即使灭了烛火,黑夜里,芙潼也从来不会害怕,因为她知道邺襄很好,不会有人伤害她。

自幼跟在芙潼身边伺候的阿珠,外祖父给芙潼雕刻的小木马,教芙潼跳百花舞,酿百花酒的外祖母,总是给芙潼兜祸的大哥哥。

还有盛开着百花的花海,纷飞的纸鸢,无忧无虑的笑声。

她全都想起来了。

晶莹剔透的泪水像小珍珠一样砸进黝黑的深坑里。

小姑娘哭着,哽咽着,断断续续哼出母妃唱给她的歌谣结尾。

“.....邺襄....花....花里有公主哟,娇.....娇娇..娥宝艳百花咧……”

她跪在地上,仰头大哭,悲切地捧着泥。像小兽一样嘶鸣哀哭。

“母妃....父皇...阿珠...哥哥....”

都死了。

死在贞景太子司沂的手上。

芙潼什么都不知道,她居然爱上了灭国仇人,陷入他编织的甜蜜谎言陷阱里,唯他而一,把仇人当作她的爱人,给他怀孕生子。

成为他的药奴,给他心爱的女人治病,让他无休止的践踏邺襄,在芙潼不知道的背后,他一定很得意,躲着耻笑。

小姑娘浑身都在抖,她怎么可以这样愚蠢,奉灭国仇人如神明。

她死了。

有什么脸面去见父皇母妃,芙潼辜负了,呵护她,爱惜她的人,到了地底下,他们就不会爱芙潼了。

想到司沂的脸,芙潼气急攻心,胸腔翻涌,朝前呕出一滩黑血。

血顺着唇蔓延而下,滴滴答答,芙潼磕磕绊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站起来。

她的腿脚太软了,跌下去,站起来,又栽下去,栽乱了发,芙潼咬着牙又撑着手爬起来。

环顾四周,这座表面富丽堂皇,内里藏着无数恶鬼,森冷吃人的宫殿。

真恶心。

这里处处都恶心。

芙潼缓步离开,永延殿里还留着大婚之后悬挂的物件,窗桕糊上的圆润红喜字,高高悬挂的红灯笼,红色的绸缎蔓结,红漆红木。

红得刺目,是用芙潼的亲人,无数邺襄人的血染就的喜庆。

小姑娘走过的雪地了,留下一串小巧的血脚印。

一直蔓延到寝殿内。

就是在这里。

芙潼看到那个满江尊贵的太子殿下迎进了他心爱的女人,唐舒窈虚伪的面孔,和他真是天造地设的般配。

即便如此,怜惜心爱女子的身子骨没有好全,在新婚之夜,在这张塌上,他也要折辱芙潼,那时候他在心里又是怎么耻笑芙潼的?

芙潼上前,奋力撕烂了绣着鸳鸯戏水,凤凰恩爱的被褥和褥单。

回想到当时的自己,她更是不耻,痛恨自己当时的不争气,居然还为这个男人娶别的女人哭?

发泄了力道就像在撕裂愚蠢的自己。

终于发泄够了,她娇嫩的手都是被被褥的刺绣布条划出的血痕。

小姑娘走到红烛面前,从案几的抽屉里,把火折子拿出来,烧燃,把桌上的头油全都打翻。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把燃烧的火折子丢上去。火苗碰上油,迅速蔓延窜升,张扬的火舌起来火势大了。

满江又下雪了,主子不在府上,宫娥们偷懒不出来。

纷扬而来的大雪铺天盖地,依旧没有扑灭宫殿内骤起的火势,大火很快席卷了大殿,吞噬了芙潼的身影。

站在火里,火温烫烧了她的衣衫,灼伤到她的肌肤。

芙潼一点都不觉得烫,反而觉得异常温暖,就像是回到了过去,在冲天的火焰里,她看到了惨死的亲人朝她走来。

小姑娘绽开一抹笑容,伸开双手,闭上眼。

父皇,母妃。

潼儿来找你们请罪了。

你们可以打潼儿,骂潼儿,但是千万不能不要潼儿呀。

......

司沂坐下后,皇后并没有具体说是有什么事。

反而一直拉着他和唐舒窈话家常,问问唐舒窈的喜好,又询问司沂的喜好,做一个中间人牵线,了解彼此。

司沂耐心几等,在用晚膳之前开口问,“母后,您召儿臣来,究竟所为何事?”

皇后道,“我已问过林简,御书房的事务你已忙得差不多,闲时让你和舒窈一起来母后宫中说说话,一起坐下来用膳。”

司沂皱眉,早间加快速度批阅完奏折,留出来的下午,他是想着早些回去,陪邺襄女说话,给邺襄女做晚膳,陪陪她,磨干净她体内的气性。

昨儿个亲她的时候,她偶尔推拒。

司沂不喜欢,知道芙潼并没有彻底的消气,他得用些心。

“母后,儿臣晚间不在这边用膳了。”

唐舒窈神色失落,默不作声,皇后率先哦,“太子不在这边,要回哪?”

司沂没有回答。

知子莫若母,她生养的儿子,她不会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思。

迫不及待要回去陪邺襄女?

本来皇后还想告知,邺襄女有身孕的事情,若真说出来,恐怕司沂更是要陪她多了,不会多留。

皇后思忖片刻,今儿个她不打算告知司沂。

等他多和唐舒窈培养出些感情,邺襄女的肚子大了,再告知他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