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亨利五世和阿金库尔 14131422(第7/9页)

亨利对这片“新吉耶纳”有着特殊的喜爱,这可能是因为他把自己看作征服者威廉④ 的继承人。他总是带着明显的骄傲口吻谈起“我的诺曼底公爵领地”。他努力让新臣民喜欢他,注意不让统治机构过分“英国化”,还颁布许可证、保护书以鼓励贸易和商业的发展。他也尝试过阻止军队四处劫掠。

占领诺曼底使英军具备了重大战略优势。这不仅是一个跳板,可以借此控制塞纳河下游粮道、扼住巴黎的咽喉,而且通过控制诺曼底海岸线,英国同波尔多的交通联系更加紧密,英吉利海峡也由第一道防线变为第二道防线,英国南部诸郡得以高枕无忧,不再担心入侵的发生。同时,法国失去鲁昂和诺曼底港口的王室船坞意味着法国再也没有海军了。亨利的新舰队派出数支中队在英吉利海峡巡航,一有机会就捕获法国商船。

但亨利五世仅把占领诺曼底看作夺回整个“遗产”的一步。法国几乎没做任何迎敌准备,贵族们仍无可救药地分裂为勃艮第和阿马尼亚克两派,争斗不休。查理六世的疯病也越来越严重了。法国的先后两位王太子都在幼年时夭折,1403年出生的新王太子、未来的查理七世还很年轻,心智不成熟、体格不健美,前途并不被人看好。

英军势如破竹,勃艮第公爵约翰开始感到害怕,试图同掌控着王太子的阿马尼亚克派和解。虽然在1418年,巴黎市民起义,勃艮第派支持者杀掉了数千名阿马尼亚克派成员,重新占领巴黎,但到1419年夏,约翰公爵和王太子及其阿马尼亚克派顾问在科尔贝伊举行初步会谈,基本上达成了某种协议。

事实上,阿马尼亚克派正在谋划复仇。在1419年9月10日举行的第二次会谈中,勃艮第公爵在蒙特罗市约讷河的一座桥上跪下行礼时,阿马尼亚克派突然发动袭击,打死了公爵,王太子似乎给了他们行动的信号。一个世纪后,一名加尔都西会修道士为法国国王弗朗索瓦一世介绍勃艮第公爵在第戎的陵墓,他指着约翰破碎的头骨评论道:“英国人就是通过这个洞得以入侵法国的。” 据说,约翰的儿子(也是继承人)听到父亲的死讯后,立即倒在床上,双目圆睁、咬牙切齿,既悲痛又愤怒。勃艮第派和阿马尼亚克派的矛盾就此再也无法弥合。

阿马尼亚克派既失去了首都,又因这场谋杀引发民众普遍的不满,势力更加衰弱。很多人都认为他们应该为法国的不幸负全责。“巴黎市民”写道:“若不是为了阿马尼亚克的荣耀,诺曼底仍会是法国的地盘,法兰西高贵的血脉不会被分隔,王国里的贵族们不会被流放,战斗不会失败,那么多优秀的人不会在阿金库尔那一夜被杀死,国王也不会失去那么多忠诚的挚友。”王太子被人们视作阿马尼亚克派的傀儡,也一并遭受责骂。正如那位第戎的加尔都西会修士所说,这次致命的分裂使亨利五世得以占领法国如此广阔的一片土地。

不过,勃艮第和阿马尼亚克派的内战也掩盖了这样一个事实,即对所有英国人和大部分法国人来说,百年战争的实质已转变为民族之间的战争。尤其是,英国统治阶级已不再习惯说法语——就连国王的第一语言都变成了英语。毫无疑问,15世纪英国人和法国人之间的对抗反映出一种真实的民族排外心理。至少在贞德的年代,法国人已经开始使用“戈登”(godon,源自英语god-damn,即“天杀的”)一词来指代英国人。1419年,一位不知名的卫道士写了一篇“法兰西”和“真理”之间的对话录,生动地展现了部分法国人对英国入侵者的看法:“他们发起并正在进行的战争是错误、危险和该受诅咒的,而英国人则是一个受诅咒的民族,他们反对一切善和理智,是凶恶的狼、傲慢的伪善者、毫无良心的骗子、暴君、基督徒的迫害者,他们吸食人血、像猛禽一样凶残,是只依靠劫掠过活的家伙。”对法国来说,最不幸的是勃艮第派和阿马尼亚克派相互仇视,更甚于仇视英国人。

新的勃艮第公爵“好人”腓力时年25岁,以中世纪的标准看已经是个完全成熟的成年人了。他自幼在佛兰德斯长大,对那里更感亲近,他喜爱奢华,相较于权术和征战更喜欢表演和马上比武,但他对法兰西的统治欲比其父还强。他对英国入侵的解决方案是与英国共同瓜分法国北部。一开始,他以为英国人会同意让他来统治整个法国北部——如果是这样,那他就大错特错了。但就算是由英国人来统治,他也能从中获得许多利益:他能用极少的代价统治法国大片区域;如果他能成为兰开斯特王朝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还能获得大量的权力,这比控制瓦卢瓦王朝能使他获得更多权力。1419年12月,他正式与亨利五世结盟,许诺助其征服法国。

英国人和勃艮第人开始同查理六世谈判——更确切地说,是同王后伊萨博谈判。查理六世那摇摇欲坠的宫廷设在香槟的特鲁瓦,1417年在勃艮第派的支持下,王后在这里建立了一个与王太子敌对的政府。亨利五世和弟弟克拉伦斯公爵带着1500人从蓬图瓦兹出发,绕了一个大圈前往特鲁瓦,其间他们在圣丹尼的教堂祈祷,并从巴黎城墙脚下经过。在香槟,他给自己的军队下了一道很有特色的命令——在当地的葡萄酒中掺水。1420年5月20日,亨利抵达特鲁瓦。第二天,他就在早已拟好的协议上签了字。可怜的查理六世“还在发疯”,在会见亨利五世时似乎都不知道他是谁,但还是顺从地签了协议。根据这项协定,英国国王成为法国王位继承人和摄政(Haeres et Regens Franciae )。伊萨博王后则开心地宣布,王太子查理是她与一名情人的私生子。亨利将迎娶查理六世的女儿凯瑟琳,婚礼在12天后于特鲁瓦举行。(根据编年史家盎格朗·德·蒙斯特雷⑤ 的记载,这对新人充满激情,“很显然,亨利国王疯狂地爱着凯瑟琳”,而这位黑发法国公主“一直以来都非常渴望嫁给亨利国王”。但就算如此,两人的蜜月也是在围攻桑斯的战斗中度过的。)作为回报,亨利须占领目前仍由“伪王太子”和阿马尼亚克派控制的所有地区。当亨利登上法国王位时,须将诺曼底公爵领并入法兰西王国;在查理六世在世期间,亨利可保有诺曼底,并接受布列塔尼的“效忠”。亨利对此非常高兴,将缔结条约的“好消息”传回国内,圣保罗教堂为此举行了感恩游行。讽刺的是,亨利在有生之年没能戴上法国王冠。《特鲁瓦协定》是法国历史上的最大耻辱之一,可与1940年贝当与德国人签订的停战协定相提并论,但佩鲁瓦指出:“在卢瓦尔河以北,并没有任何人反对这项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