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2/4页)
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握她的手,边上裴羁立刻横身挡住,冷冷道:“休想趁她想不起来,肆意轻薄。”
竟是原话奉还。窦晏平忍着怒火,对上他沉沉凤目,冷笑一声:“我与她是两情相悦,你算什么?”
“我是她即将成婚的夫婿,”裴羁道,“你又算什么?”
刷,窦晏平再次拔剑:“卑鄙!”
阿周心惊肉跳,伸着胳膊护住苏樱,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眼前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同样挺拔的身量,同样俊朗的容貌,一个萧萧肃肃,如山巅雪,松下风,一个明朗夺目,如旭日,如朝阳。阿周原是一心想让苏樱嫁给裴羁,此时竟觉窦晏平也是一片赤城,无声叹息。要是没有上一辈那些事,能嫁窦晏平是不是也很好?
一片寂静中,响起苏樱低低的声音:“你们别吵了,我害怕。”
她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看裴羁,又看看窦晏平,无辜又无措,窦晏平立刻收剑归鞘,弯腰来哄:“念念别怕,我收起来,不会再拔了。”
裴羁比他更快,早已蹲身在她面前,轻柔着声音:“念念别怕,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
试探着,再又握住她的手,她挣了一下没挣开,顾忌他的伤势,便任由他握着,裴羁心中熨帖,横了窦晏平一眼:“她药还没有吃完,你只管吵闹,耽搁了病情,你担待得起?”
窦晏平咬牙忍气,端过药碗:“念念,我喂你吃药。”
“我来。”裴羁夺过。
窦晏平怕弄洒了药,只得让他拿走,裴羁走回苏樱身前,抬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掖到耳后,轻着声音:“吃吧,我喂你。”
便是窦晏平把他们的旧情都说出来,那又如何?人已经是他的,他们很快就要成亲,窦晏平休想带走她。他是她明媒正娶的夫婿,做夫婿的,便该有夫婿的气度,偶尔让一步,也无妨。
压下心头翻腾的醋意,裴羁舀一勺药汁在嘴边吹了吹,试了温度刚好,送到苏樱嘴边。
苏樱犹豫一下,喝了下去。
裴羁心中熨帖至极,连忙又舀一勺送上。
窦晏平按剑守着,看见苏樱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眼中的情绪。她似乎对裴羁更亲密些,但他总有种感觉,她是不情愿的。心里不觉生出期待,难道她已经想起了一些?下意识地又走近些,待要细看,裴羁从袖中取了帕子,轻轻擦了擦苏樱嘴边残留的药汁,似是不经意般,瞥他一眼。
得意炫耀的目光,似在嘲笑对手的失败。他是故意的,故意当着他的面显示他们有多亲密,好激怒他,让他发作,让她在心里认定他蛮横不讲理,对他生出畏惧。窦晏平压着愤怒,一点点冷静下来。
他之所以前来,是要帮苏樱想起从前,不是来跟裴羁置气斗狠的,只要她能想起来,就会立刻跟他走,任凭裴羁再多诡计,又能如何?
深吸一口气弯了腰,一双眼牢牢看着苏樱:“念念,那些你记不起来的事情,我来告诉你。”
苏樱抬眼看他,满嘴里都是酸苦的药味儿,这药里仿佛加了黄连还是什么,苦到心里去了。
窦晏平慢慢说着:“我们是前年夏天相识的,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坐在后花园的蔷薇花篱下画风筝,是只菱形的细骨风筝,画的是你父亲带你放风筝的情形,我隔着花篱看你,你抬头,看见了我。”
花落如雨,落在她衣上发上,连她柔软双唇间也沾着一瓣,只那一眼,他从此,再不曾忘掉她。声音轻柔下去,似陷在梦里:“念念。”
裴羁看见苏樱微微扬起的眼梢,她一直看着窦晏平,忘了吃药,看得那么专注,让他心里那条四处啃咬的毒蛇,几乎要把五脏六腑全都掏空。
不能发作,他才是她夫婿,为夫婿的,该有夫婿的气度。她如今病着,只要能帮她病好,他可以忍耐片刻。
在翻腾的煎熬中向苏樱身前又凑了凑,轻柔着声音:“念念,吃药。”
苏樱抬头,看见他晦涩的目光,他紧紧攥着碗沿,手指都攥到发着青白,苏樱垂目,咽下那口苦药汁子。
裴羁看见她微微皱起的眉头,那药很苦,他方才尝过的。连忙从碟子里拿了颗蜜饯送到她嘴边:“吃一颗,压压苦味。”
窦晏平低着头,看见苏樱张唇,就着裴羁的手吃了那颗蜜饯。裴羁又横他一眼,挑衅的目光,窦晏平转开脸:“念念,你擅长作画,还写得一手好字,从前只要我找到好画好字贴便会带给你,你专心临摹,我就在旁边看你。”
裴羁攥着药碗的手扣得更紧,皮肉都陷进去。窦晏平一字一句如同毒刺,他说一个,他心里便狠狠扎上一根。这些事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起来,他却都牢牢记得,在裴家时他们两个总是躲在花园里半天不出来,他也曾无数次窥探,见过山洞里面,紧挨着坐在一起的身影。
但,都成过往。如今,他才是她的夫婿。拿帕子轻轻擦去苏樱唇边的蜜汁:“要不要喝点水压压?”
“不用。”苏樱摇头,一双眼看着窦晏平,“不苦了。”
窦晏平也看着她:“你爱打秋千,后院里有一架,我曾偷偷给你推过一次。别人都是坐着荡,你能站着荡,飞得很高,像在半空中一样。”
裴羁眼前闪过那日隔着高墙,看见她荡着秋千蓦地高过墙头的模样,衣袂翻飞,如九天玄女,她看见他,突然松手跳下来,他伸手接住,宁可自己摔倒受伤,也不肯让她伤到分毫,那时候他便知道,这个心魔,他此生恐怕再不能破开,但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不是心魔,是爱悦。
低头,对上苏樱柔婉的眉目,心里突然生出无限的懊悔恐惧,忍不住伸手拥她入怀:“念念,你还记得吗?上次你打秋千的时候。”
窦晏平立刻叱道:“别碰她!”
裴羁紧紧拥抱着,嗅着她发间香气,压下喉咙里的苦涩:“她是我的妻子,夫妻之间亲密,无需外人置喙。”
“外人?”窦晏平冷笑,“你心里清楚得很,三个人中间,你才是那个外人!”
从怀里掏出那根羊脂玉簪,送在苏樱面前:“念念,这根簪子是上个月我们在长安分别时,我给你的聘……”
“看清过吗?”裴羁打断他,“簪子上的图案。”
窦晏平低眼,看见簪身上的流水柳枝,一时不解裴羁的用意,他双手轻轻捂住苏樱的耳朵,声音放得极低,只够他两个听见:“这画,很可能出自崔瑾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