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3/4页)
窦晏平猛地一惊:“不可能!”
“上次我说过,让你去问你母亲的事,你问过了吗?”裴羁说着,余光瞥见苏樱苍白的脸,她沉沉目光也盯着那根簪子,眉头紧蹙,晦涩的神情。
她听见了。难道她记起了崔瑾?裴羁顿了顿:“念念?”
她抬头看他,眨了眨眼,方才那晦涩的神情消失了,依旧是懵懂无辜的神色:“怎么了?”
裴羁皱着眉,也许方才那一瞥只是错觉,她并没有听见,便是听见了,她此时记不起崔瑾是谁,也不会有什么反应:“漱漱口吧,免得满嘴里都是药味儿。”
苏樱点点头,裴羁松开她倒了盅温水,窦晏平立刻拿走:“我来。”
他抢着喂她喝了水,裴羁沉着脸拿起木盆,服侍着苏樱漱了口,吐了水,又帮她擦掉唇边的水渍。
“念念,”窦晏平竟还不知足,还要缠着她说话,“我还带着你给我写的信……”
裴羁打断:“时辰不早了,她累了一天,该休息了。”
窦晏平向外一看,天色的确已经昏黑,时辰不早了。舍不得走,但更舍不得让苏樱劳累,弯着腰轻声道:“念念,我先走了,明天我再过来看你。”
她懵懂着一双眼向窦晏平点头,裴羁转过脸,深吸一口气。
从前觉得气度容量是男人必要有的,此时才发现,所谓气度,直是把那酸苦的药汤,一碗碗全灌进自己肚子里。
他就不该让窦晏平见她,他与她也有许多过往,他也一个人跟她说,让她想起来。
窦晏平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心中恨怒难消。裴羁是故意的,上次突然说崔瑾的死与母亲有关,为的是在他心里埋一根刺,离间他和苏樱,这次竟又把父亲也牵扯进来,简直荒谬!
父亲洁身自好,这么多年连个妾侍都不曾有,又怎么可能跟崔瑾扯上关系?况且父亲常年都在剑南——心里突然一凛,崔瑾先前嫁在锦城,距离父亲的治所梓州,只有一天的路程。
心里砰砰乱跳起来,又想起裴羁绝少虚言,即便是怀着卑劣的目的骗他去了剑南,但临行时交代的那三句话,却是半点也不掺假,他也正是依着那三条,顺利平定乱局。那么这件事……
急急唤过窦约:“你回长安一趟,催着那边尽快送叶儿过来,再有,再有。”
他犹豫着半天不曾开口,窦约忍不住提醒:“郎君?”
窦晏平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你悄悄去郡主府和窦家打听打听,郡主与崔瑾崔夫人是否相识,还有,还有……父亲留下的这根簪子,是从哪里来的。”
眼看窦约飞跑着走了,窦晏平定定神,慢慢往回走去。
不能乱了阵脚,裴羁重重诡计,都是为了阻挠他们两个,他得稳住,不能被他扰乱了心绪。
堂屋。
裴羁目送着窦晏平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唤过彭成:“回长安一趟,查查当年南川郡主与窦玄定亲成亲的始末,还有窦玄,可曾与崔瑾相识。”
回头,对上阿周躲闪的目光,裴羁慢慢走近:“你不肯说,我也不勉强,此事迟早我会查清,你只要牢牢记得,不该接近念念的人,就不能接近。”
他有预感,那三个人之间必然有极深的纠葛,真相对他有利。
为了让苏樱尽快好起来,他可以让窦晏平来见她,但窦晏平休想带走她。“退下吧。”
阿周慌慌张张走了,裴羁挨着苏樱坐下来:“可曾想起来什么?”
苏樱垂着眼皮,半晌,叹了口气:“没有。”
裴羁看见她黯然的脸色,心里一阵怜惜,轻轻搂她在怀里:“不着急,我们慢慢来。”
“好,我都听你的。”苏樱靠着他,看他眉头一紧,连忙又起来,“是不是弄疼了你吗?”
“没有,”是有点疼,但只要抱着她,再疼他也能忍,裴羁紧紧抱住,“念念,等到了魏州,我们就成亲。”
苏樱怔了怔:“要那么赶吗?”
要。一天也等不及,窦晏平虎视眈眈,她随时可能想起来,他急需要一个保证,一个即便在她想起来时,也能让他名正言顺留在她身边的保证。裴羁哄劝着:“不算赶,等事情筹备完,也到了六七月间了。”
她腹中的孩子,那时候也该显怀了,自然是要遮掩的。裴羁试探着:“念念,你这两天身体可觉得有什么异样?”
“没有。”苏樱抬眼,看着他背上明显鼓起来一截的包扎,“你伤得那么重,要么明天不要走了?我不放心。”
让他心里一下子熨帖到了极点,飞快地在她脸上一吻。
她立刻便转开了,整个人也开始躲,裴羁拉回来,叹息着:“念念,不要躲我,我们之间比这亲密的事情也做过,你眼下,大约还怀着我们的骨肉。”
她怔住了,苍白着脸:“你,你说什么?”
“别怕。”裴羁拥她入怀,轻轻吻着,“眼下月份太小,诊断不出来,再过两天应该就有准信儿了。你放心,我会尽快安排成亲,不会让外人发现。”
她挣扎着,到底还是让他如愿,猫儿似的,小小一团依偎在他怀里。她似乎是相信了他们之间极是亲密,放松了身体,声音也轻柔下去:“你母亲是不是为了这个生我的气?”
“不是,她是生我的气。”裴羁抚着她单薄的肩膀,觉得怜惜,又是一吻,“你不用管这些,一切都有我。”
“可我还是想见见她,见了面说清楚了,她也许就不会讨厌我了。”苏樱在他怀里,闷闷的声音。
“母亲性子刚强,一时半会儿只怕转不过弯来。”裴羁一下一下轻轻拍抚着,“乖,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
扶她起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时辰不早了,你收拾收拾早些睡吧,别怕,我就在外面守着你。”
夜色深时,杜若仪独自站在院外不远处,望着堂屋里一直不曾熄灭的灯火,无声叹息。
三更天了,裴羁到现在还不曾睡,时不时还有侍从进门出门,他是在筹划回到魏州后的应对。伤成那样却片刻也不肯休息,为了苏樱,他竟是要呕出心血才肯罢休吗?
心绪复杂到极点,快走两步想要敲门,到底又忍住,转了回来。
这个儿子自小就有主见,又且天资极高,要做什么从没有不成的。眼下她逼得越紧,只怕越激起他对抗之心,事与愿违。她得好好想想,找一个两全的法子,守住他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