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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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私宅。
一抔又一抔沙土被双手挖开,那身着间色裙的女子终于露出地面,长发如瀑遮住面容,脖子上一片青紫,显然是被扼死的。高善威热血上涌,眼前发着黑不敢看,怀中带着的计时沙漏眼看就要漏完,巡夜人马上就会回转,已经不能再拖了,鼓足最大的勇气抖着手拨开头发,露出一张死不瞑目的脸。
不是玉娘。但,总归是谁家的女儿。也许她的父母还在到处找她,还在盼着突然有一天,女儿会安然无恙地回来。
一时间悲从中来,高善威伸手想要合上女子圆睁的双眼,肌肉已然僵硬,怎么都合不上,借着月光看见女子身下还有无数衣裙层叠,不知还埋着多少具死不瞑目的尸骨。
“玉娘。”高善威嘶哑着喉咙低唤一声,伸手再又去刨。指甲磨秃了,很快开始渗血,根本觉不到疼,这冰冷粗粒的沙石,这些年轻的女孩子们埋下去的时候,该有多疼。
“巡夜人来了,”在外围把风的侍从急急跳进来,“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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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度使府,东跨院。
飘飘摇摇的火把光里阿摩夫人沉着脸快步走近,苏樱装出惊恐的模样,急急躲去张法成身后。几次交手她已经看出来了,张法成智谋不多,性子浮躁容易被影响,是个好对付的,但阿摩夫人冷静狡猾,十分难缠,今天的难题,是在于对付她。
“叶苏,”阿摩夫人走到近前,冷冷开口,“方才那些人是谁?”
“娘,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被贼人劫走的,”张法成张开胳膊护着苏樱,口中解释着,“她胆子小,你别吓她。”
胆子小吗?方才她亲眼看见,她在墙头上神色冷静,根本不带怕的。阿摩夫人忍着气拔开张法成:“说,是谁?”
“我真的不知道,”苏樱紧紧追着张法成,哭着摇头,“老夫人,我是被劫持的,幸亏法成将军救了我。法成将军,你快跟老夫人解释啊。”
张法成心疼极了,连忙又要上前,阿摩夫人一把推开,恨铁不成钢,勉强压着怒气:“说,是康白的人,还是裴羁的人?”
苏樱心中一凛,她为什么会觉得是裴羁?难道她发现了什么?急急抓住张法成的袖子:“我真的不知道啊法成将军,老夫人不相信我,怎么办?”
她哭得眼睛都红了,梨花带雨一般,张法成心疼极了,带着气回头:“娘,她都说了什么都不知道,你总咬着她不放做什么?”
“蠢材!”阿摩夫人再忍不住,低声骂道。从前知道他才略不行,总是哄着引着,可这些天情势紧张,她自己也撑得艰难,没想到他竟还如此拖后腿,“早晚坏事在你手里!”
张法成再没料到当着苏樱的面挨了骂,气得脖子都红了,正要吵嚷,门外飞跑进来一个护卫:“老夫人,二郎君,出事了!”
两个人都是脸色一变,跟那护卫到另一角窃窃私语,苏樱低着头极力去听,声音太小,模糊只听见城南两个字,阿摩夫人很快离开,张法成快步走来:“我有些急事得出去一趟,你别怕,回头我好好安置你。”
苏樱点头:“好,我等着法成将军。”
城南,张法成的私宅。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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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私宅。
“快走,”侍从催促着,“人马上就过来了!”
“玉娘,玉娘。”高善威根本听不见,喃喃唤着,疯了一般飞快地刨着,十指流着血,第二具尸体渐渐露出大半个身子,是不是他的玉娘?
“高兄快走,”康白见势不妙,硬起心肠抱起他,“快!”
吴藏相帮着拖走高善威,剩余的侍从急急忙忙把沙土填回去,刚刚埋好,灯笼已经照亮了外面的竹林,随即护卫叫了声:“谁?”
侍从倏地掠上墙头,护卫追过来时,看见竹枝摇晃着,掉下几片叶,竹根底下深深浅浅,有几枚没来得及处理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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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度使府外。
张法成不情不愿上马:“几个脚印而已,说不定是护卫自己踩的没留神,犯得着跑一趟吗?”
“蠢材,”阿摩夫人骂道,“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蠢话!”
张法成猛地勒马:“你再说一遍?!”
方才当着美人的面挨了骂,已经窝着一肚子火,居然现在还要挨骂!以为他真的没脾气吗?
阿摩夫人心中一凛,抬眼,他脸色阴戾得吓人:“我也统领三军,举足轻重的人物,不是三岁孩童,任由母亲摆布!”
他加上一鞭飞也似地跑了,阿摩夫人定定神,叶苏,都是那狡猾的女人挑拨的!喊过护卫:“通知城南,把尸体全都处理了。”
等大事一定,头一个杀了叶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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嗢末坊。
高善威一双眼红得像要滴血,困兽一般来回走动:“我要杀了张法成,杀了他!”
他总还抱着念想,觉得说不定哪天女儿就回来了,可方才所见,已经将他最后一丝希望撕得粉碎。
“他权势极大,又有军队,以我们的力量太难了,”康白道,“为今之计,不如收集证据,上报节度使。”
“说不定他们就是一伙的!”高善威重重一拳砸在案上,“张法成的权势谁给的?不就是节度使吗!”
“高兄,”康白沉声道,“河西乃是节度使收复,吐蕃人恨节度使入骨,日夜想要报仇,张法成里通吐蕃,节度使如何能与他同谋?必定是受他蒙蔽。我们先收集证据,节度使必定会公正处理。”
高善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滔天的恨意:“好,我们先找证据。”
他浓眉一抬:“若是节度使不知情就罢了,若是节度使包庇他,我就亲手杀了他们,给玉娘报仇!”
“高郎君,康郎君,”吴藏道,“军演只剩下七天,我家郎君推测,张法成应当是要借着军演,将城中官员和各营寨将领聚齐在右军营下杀手,届时吐蕃军队也会趁机攻城,城南门的守卫已经被他们渗透,当是主攻城南门。若是能赶在军演前揭破阴谋最好,若是不成,我家郎君说,当天他会动手,请二位协助。”
康白也是这个推测,从怀里取出沙洲地图铺在案上:“从暗账来看,沙州城最大的问题一是兵器盔甲老旧,无力为战,二是士兵拖欠军饷已久,军心不稳。第一条我们可以想想办法,先全城搜集能用的兵刃,城中粟特人能战者,也能聚起近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