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3/4页)
“嗢末也能聚起千人,”高善威沉声道,“我与豆卢军封将军有些旧交,封将军绝不会跟张法成同流合污,我去联络他。”
“这是我家郎君加盖宰相图章的信函,”吴藏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递给高善威,“我家郎君还备了几封,若是需要联络城中的官员,这个也许有用。”
“那么我负责带人去城南把遗骸都取回来,上报节度使。”康白眼看高善威又红了眼,连忙岔开话题,“城南门也交给我,绝不让细作得逞。”
“好,”高善威哽咽着,“我去联络那些丢了女儿的人家。”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几个人都没说话。私宅里几十具尸骨,便是城中几十户人家,深仇大恨,又岂能放下。
后窗上咔一声响,张用衣上染血,推窗跳了进来:“张法成在娘子院外埋伏了重兵,没能救出娘子!”
康白垂目看着地图上节度使府的位置,许久:“如此,则背水一战。”
啪,高善威咬破食指,带着血重重按在节度使府上:“我以血起誓,必杀张法成!”
***
张伏伽第二天才得知东跨院有贼人闯入,打昏侍婢,试图劫走叶苏的消息,心下愈发觉得蹊跷。
这事显然是冲着叶苏来的,可她只是个寻常画师,有谁会冒着如此风险,闯进节度使府劫她?难道是康白,着急接未婚妻回去?可康白若是有什么苦衷,为何不上门找他?唤过张元常:“昨夜是法成埋伏了人手发现的?”
“不是,”张元常道,“巡夜的发现了,恰好二郎君在,过去援手。”
张伏伽沉吟着:“你这两天跟着法成,可曾发现有什么异样?”
“不曾。”张元常顿了顿,“二郎君一切都跟从前一样。”
可为什么他心里总是不安,总觉得有事发生?张伏伽一时想不清楚,许久:“你去吧,继续盯着法成。”
张元常走出来,弯弯曲曲转过几条廊庑,阿摩夫人在阴影处等着:“节度使说什么了?”
“节度使起了疑心,一直在问二郎君的事。”张元常咬着牙,“老夫人,我都按你说的办了,我妻儿老小什么时候放出来?”
“到时候自然毫发无伤地放出来。”阿摩夫人笑了下,“元常,你好好办事,我不会亏待你的。”
“夫人,”侍婢走来禀报,“康白又来了,在门外求见。”
阿摩夫人看了眼张元常:“你知道该怎么做,去吧。”
门房外,康白耐心等着。
昨日苏樱被带走后他便立刻过来求见张伏伽,门上却始终不肯放他进来,不知今天能不能见到?
遥遥看见张元常往这边走来,他是张伏伽贴身亲卫,也是头一个心腹,康白连忙迎出去:“张将军,节度使能召见吗?”
“节度使这些天都不见人,你不要再来了。”张元常话没说完转身就走,康白追出去两边又被守卫拦住,沉吟着停步。
见不到张伏伽,再多证据也无用,难道真要等到军演之时?
“郎君,”留在城南的侍从寻过来,低声回禀,“昨夜阿摩夫人和张法成都去了私宅,今天一早才走,竹林被封起来了。”
不好!只怕是销毁了证据。康白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眼下也只能按着计划筹备,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张伏伽照例要巡行城中,与民同乐,到时候搜齐了证据,一齐交上去也不迟。
翻身上马,往回走出几步,另一边高善威拍马追来:“我一早去了城外豆卢军营寨,封将军失踪了!”
康白沉默着,从高善威眼中,看见同样凝重的决心。虽孤立无援,但为了族人,为了沙州城数万百姓,背水一战,虽死不辞!
六天后,八月十五。
张伏伽一大早起来,吩咐长史筹备中秋巡行之事,又派人去别业接张敬真,刚刚得闲,曹善匆匆赶来,道是观察数日,裴羁确定不曾感染疠气,张伏伽心中一喜,忙吩咐道:“客院解封!”
起身往客院去,无缘无故关了裴羁这么多天,他得亲自登门赔个不是,正好也将这些天的疑惑与他说说,一同参详。
刚走出几步,就见别院的管事急匆匆赶来:“节度使,郎君病了,今日不能回来。”
“什么?”张伏伽吃了一惊,立刻转身就往外走,“我去看看他!”
“郎君可能是疠气,传染,郎君请节度使不要过去,”管事连忙赶上,“郎君还说他支持得住,请节度使以军演为重,不需顾虑。”
不远处,阿摩夫人步子一顿,眼中透出欢喜,看来别院那边得手了。连忙上前:“大哥,我去照顾敬真吧。”
“你?”张伏伽顿了顿,若在从前,他必定毫不犹豫答应,可这些天处处透着怪异,他心中疑虑越来越多,“算了,大过节的,不折腾了,敬真心里有数,能应付。”
“大哥,”阿摩夫人趁机又道,“敬真病着,要么就不去巡行了?咱们在家里吃顿便饭,饭后一起为敬真祝祷。”
私宅几番出事,康白又一直求见,她也不想在此时节外生枝,最好是阻断张伏伽与外面的一切联系。
“好。”张伏伽打量着她,直觉她有目的,索性将计就计,“那就在家中便饭,裴相正好也无事了,一起吧,还有叶画师。”
入夜,圆月高照,天幕澄净,节度使府张灯结彩,门窗洞开,赏月宴在正厅开席。
苏樱一路行来,看见花丛里、廊庑下,处处都是持着刀枪的护卫,今夜府中的防守,比往日更严密数倍,是为了什么事?
心中突然一动,抬眼,抄手游廊另一边,裴羁慢慢走来。
灯笼连三聚五,将内外照得七彩流光,他消瘦的身影在无尽光影下寥落孤单,黑沉沉一双眼自始至终,紧紧望着她。
心尖突然酸涩到了极点,十数步的距离仿佛天涯,死死阻隔,周围都是人,他们还要装作陌路,不能露出破绽。
苏樱转开脸。
裴羁抬手按住心口,跟着转开脸。
眼前残留着她方才的模样,似刻在心上,灼烧着,片刻也不能安宁。他真是无用,到现在,还没能救出她。
正厅里,阿摩夫人隐在阴影中,冷冷看着。他两个必然认识,亦且,关系颇深。裴羁一向冷淡,但方才的目光,绝对是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