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琵琶行6(第2/3页)
好友表情一僵,连忙摆手拒绝:“不了,不了,诗圣之才岂是我等凡人能承受的,我先回去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说着,忙不迭地一拱手,好像逃避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匆匆离去。
身后的张籍看着好友遽然离去的背影遗憾地摇摇头:“可惜啊,不懂得我法之妙。”
圣才难得,不服食他的诗稿,哪里能借来天地钟灵独一无二的才气?看来这份福泽,也只有他一人能够消受了。这么想着,张籍又杜诗配纸灰,大口地吃了起来。
小院里白居易也没忍住笑了起来,张籍是贞元年间的进士,亦有诗才,二人诗论主张颇为契合,白居易还是很欣赏这位朋友的。
“早便知张文昌对杜诗颇为激赏,没想到竟是到了这般地步。”他吟起张籍的诗作:“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难道这也是向杜工部借来的诗才吗?”
说到最后不禁带上了几分调侃,吃瓜,毕竟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连诗魔也不能免俗。
北宋。
以这种方式暴露粉籍的黄庭坚有一种被公开处刑的感觉:“什么前世今生,我这是玩笑之说,玩笑!不懂吗!”
而苏轼却是好心情地眯眯眼:“渊明放达,太白飘逸,子美沉郁,乐天通俗,四人之诗各有高处,为何一定要分出高下呢?我博采众家,自可得众家妙处,旁人如何及得上?”
一句话,博爱党的快乐,你们不懂。
【不过白居易的粉丝也不遑多让,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把自己的诗刻在身上并精心配上图画的小迷弟的。】
正在愉快吃瓜甚至想写一首诗去调侃张籍的白居易表情忽然顿住:“什……什么?”
白行简也愣了愣:“言下之意是,有人将兄长的诗刻在身上,还据诗绘图了?”
白居易:“此等厚爱,我有些……恕难承受。”
楚棠说得没错,确实挺炸裂的。
刘宋。
被后世人的追星举动深深震惊的谢灵运打开思路:吃曹子建的诗有用吗?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也写得挺好的,要不……刻在身上?
追慕了谢灵运一辈子的李白没有想到,在另一时空里,自己的偶像早已摇身一变,成为了他的忠实粉丝。
【不过白居易喜欢杜甫是有条件的,有所保留。他认为杜甫的部分诗作直承诗之六义,风雅比兴蕴藉深厚,又有汉乐府遗风,但是呢这类诗太少了,只有三四十首,远不能发挥诗歌补察时政、泄导人情的作用,所以和元稹等人一合计,决定改变这种风气,用诗歌来咏写实事,文学史上称之为新乐府运动。】
白居易的耳朵竖了起来,新乐府一事正是他近段时间以来思量的重点,此时提到,他当然要向未来的自己取取经,是以十二分认真,连前面的贬谪之忧都暂时抛到脑后了。
【白居易认为,诗者,根情、苗言、华声、实义,就是说,如果把诗比作一棵果树,那么情感是它的根,语言是上面的枝叶,声律是它的花朵,义理则是它结出的果实。
情和义是内容,言和声是形式,实际上是要求内容与形式并重,同时更为强调诗歌的内容。
在这一基础上,他进一步提出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主张写诗要“为君、为臣、为民、为事而作,不为文而作”。】
初唐。
陈子昂的眼睛越来越亮。齐梁以来,诗风浮靡,风雅不振,他有心一改诗坛萎靡的局面,横空出世的水镜让他读到了李白、杜甫、白居易等种种后来人的好诗,足以借鉴,但还没有人在诗歌理论上给以高屋建瓴的指导,白居易的主张简直是令人耳目一新!
他兴奋极了,连忙拿出纸笔将水镜里提到的言论记了下来,又另起一篇,给东方虬写信:
“东方公足下:文章道弊五百年矣,汉魏风骨,晋宋莫传……”
不止是陈子昂,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等初唐四杰亦是激动不已,从浮靡诗风中走来的初唐最需要的是什么?是新鲜的诗歌空气,是足以展现国朝欣荣之风貌的时代新声。
如果说李杜之诗为他们的诗风改革提供了绝好的范本,那么白居易这一番理论便是一条实操性极强的创作准绳!
一时之间,所有有识之士都意识到了白居易诗论的重要性,并在这一理论的启发下开始了本朝的诗歌革新之路。
未央宫。
连汉武帝都禁不住目露赞赏,为君、为臣、为民、为事而作,白居易虽是一介文人,却有忠君爱国之心,尤其是这务实的诗论主张,简直是文士典范。
太极宫。
李世民也是点头:“不忘君而不忘民,可谓丹心妙手。”
听了这么多,白居易是第一个有意识为民而作的诗人了吧?
当然,也有一些人对白居易的观点提出质疑。
诗评家钟嵘沉吟着道:“此论,有失偏颇吧!干之以风力,润之以丹彩,不为文而作,岂不是容易流于粗显一途?”
另一评论家司空图亦是摇头:“诗有政教之用不假,然过分强调政教,同样反伤真美。”
【在这一理论的指导下,白居易旗帜鲜明的创作了大量的新题乐府,比如说这首《卖炭翁》。】
水镜一转,众人顺着上面的文字看了下去。
“卖炭翁,苦宫市也。”李世民轻念出声,“齐桓之时,宫中有七市,东汉桓帝、南齐东昏侯亦在宫中设市,此道于我唐竟是复炽了么?”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还没看到诗,他却已经先生上气了。
南山之中,有老者堪堪将手中的干柴扔到土窑里,佝偻着身子用嘴对着窑口吹气,好让窑中的火尽快燃起来。
柴烟一股股地冒出来,把他的脸都熏成了黑色,经常在窑口进出的手指也黑得看不出颜色,正是深秋,他要抓紧时间烧炭,才能卖出个好价钱,毕竟一家老小还靠着这些碳钱过活呢。
水镜是这些时日来出现的新鲜事,后世的小娘子借着神迹讲诗,他虽然听不懂,但楚棠时有幽默之语,偶尔还不会放点小视频,这可是新奇玩意,他边听边看,只当看了一场百戏,也不觉得有多累了,时不时还能笑上一两声。
然而,下一刻,他却是笑不出来了——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这诗里写的人分明是他!
柴烟熏到了老者的脸上,呛人的烟气把他的眼泪都熏出来了,他想起去岁冬日的经历。
那时他驾着牛车在市集里卖炭,人困牛乏,坐在泥地里歇息,两个内侍骑着马气焰嚣张地过来,不由分说将他的碳全部抢走,末了系了半匹红绡和一丈绢绫在牛角上,权当碳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