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琵琶行6(第3/3页)

他一介农人,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况且钱贵绢贱,半匹红绡一丈绫,哪里抵得上一车好碳?这分明是强抢!

他有心理论,可是那两个侍人却是狠狠地把他踹到一旁,趾高气扬地将车上的碳全部运走。他拿着绢绫,在市集上嚎啕大哭,连家都没脸回。

可是受宫市之苦的又岂止他一个?达官权贵横行霸道,被祸害的百姓不知凡几,但却个个求告无门。这些苦楚,原来也有贵人能看见了么?

太极宫。

李世民别开眼,不忍心再读下去,他气得双眼发红:“一群宦官小人得志,欺行霸市横行霸道,当时的皇帝是死人吗?!”

他满以为经过李隆基之后,自己已然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可他还是低估了后世子孙的荒唐程度,以宫市为名,公然强抢百姓财物,这和匪徒有什么区别?分明是一群官盗!

长孙无忌等人亦是觉得触目惊心:“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此翁自己都是冻馁难耐,却仍是希望天更冷一些,只为卖出更多木炭,换来一冬粮钱,那些侍人……”

他摇头大叹,有心说些什么,却顾及着宫市到底是皇帝所设,陛下骂得,他身为臣子却是不得放肆。一旁的魏征却没有这种顾忌,冷着脸把话接了过去:

“不过狗仗人势。宫市陋习古已有之,圣明之朝不设,我朝忝被后世称一句盛世,却仍有此等欺民之举,盛世之称,吾甚羞之!”

一番话说得毫不客气,颇有直臣的风格,长孙无忌等人在心里捏了一把汗,悄悄竖起大拇指,不愧是魏玄成!

几乎是被夹木仓带棒怼脸的李世民肃了面容,却是并未生气,反而一脸认真道:

“魏卿所言甚是,朕这便立下典律,凡我朝继任之君,不得再设宫市,违者,如背祖宗。”

他沉吟再三,又接着道:“白居易既以新乐府名世,讽喻之章必不止此一篇,诸卿需谨慎听之,将水镜里提到的诗作都抄录下来,好好看看,我大唐的百姓,后来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他几乎发了狠,见识了隋末乱世的百姓苦,贞观群臣所求不过天下太平百姓和乐,可是这短短一首诗就让他看尽了民生多艰,他岂能不慎之又慎?

【这首诗大家初中学过,是白居易新乐府五十首其中之一,宫指皇宫,市在这里是买的意思,由官吏出面采买宫中所需物品。

中唐时期宦官势大,将这项权力抢了过去,低价收购百姓手里的商品,实际上与公开掠夺无异,毫无公平可言,这首诗讽刺的就是这件事。

诗里的老翁衣单贫贱,辛辛苦苦烧了一车炭到集市上卖,饥肠辘辘都不舍得买一丁点饭食,然而钱没卖多少,一车炭就被强抢过去。“宫使驱将惜不得”,一句“惜不得”里,蕴含了多少苦楚?

白居易的有些乐府诗总被人诟病词意显豁失之含蓄,这首卖炭翁秉承着白诗一贯的通俗风格,却毫无粗陋之病,诗人直陈其事,将自己隐于诗歌之外,只以卖炭翁的经历为叙述对象。

最后的“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既是事件的结尾,也是诗歌的结尾,我们仿佛能看到那绢绫在冬日的市集里飘飘荡荡,卖炭翁望着宦官们扬长而去的背影,欲告而无方,只能垂头大叹。】

白居易的诗是感人至深的,楚棠的叙述也含着深切的情感,众人一时间不由得更能和诗里写的卖炭翁共情了,尤其是那些受够了官吏欺压的民众,几乎立时便湿了眼眶。

“我等小民,苦啊!”

终南山。

杜甫神情严肃地望着水镜里的诗句,评价道:“语极俗浅而情极深切,比之汉乐府之篇,亦是不遑多让。”

北宋。

苏轼道:“白香山诗作其后虽转为闲淡,然《秦中吟》、《新乐府》却不失为诗之正音,士大夫兼济之志,尽在其中矣。”

苏辙跟着点头:“若非如此,朝中权贵又何至于视他为仇雠?”

由来讽喻,最是得罪人。

苏轼也明白这一点,他想起先前讲的郁达夫,这样的人,是民族的义士,却是敌人的仇雠,从白居易选择作乐府开始,他便已经走到权贵的对立面了吧?

他轻叹:“白香山的诗里,亦有人民。”

人民的诗人,才会得到后世人民的敬仰,这便是楚棠他们的价值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