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阿房宫赋11(第2/4页)
苏轼有些惋惜地说道:“杜樊川之才有目共睹,为官任上亦是可圈可点,只可惜深陷党争,又生性张扬潇洒,半生落拓江湖,有志难伸,不亦悲夫?”
他说罢,轻轻叹了口气。一旁的苏辙看了自家兄长一眼,张张嘴欲言又止。
算了,当局者迷的定律,聪明如兄长也是逃不过的,自己还是不要多这个嘴了。
晚唐。
听得夸赞的杜牧负手,心中也生出几分感慨:“我幼承庭训,祖父爱重,授以书史。杜家先祖俱受皇恩,又岂能不思报国?微末之身、寥寥诗赋,青史传记,于某一身,已是足够。”
说到最后语气不禁喟然,名留青史固然让他开心,可……他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当世不彰、志向不伸,千秋万岁名又何尝不是寂寞身后事?
杜牧的唇角勾起几分自嘲。
要了身后名,还想要生前事。人呐……当真贪心。
太极宫里,李世民神色复杂。
从李白到杜牧,他终于见到了大唐的“高楼”与“坍塌”。他半生转战,又于玄武门放手一搏,后在丹墀之上夙兴夜寐。
可大唐毕竟还是亡了。
可唐诗似乎永远在高峰。
李杜王孟、元白刘柳、小李杜,盛唐、中唐、晚唐,诗人用生花妙笔记述着王朝的辉煌与沧桑,王朝覆灭,诗文历久弥新。
但他要的,并不是词赋悬日月。
李世民垂眼,沉沉叹息——无奈,天不遂人愿。
【但作为后来者,我们同样也要认识到杜牧身上的局限性,以正确的史观对他的观点加以分析批判。】
楚棠话锋一转,语气也添了几分严肃。杜牧闻言从欣喜中回过神来,面容微凝,认真地看向水镜。
李商隐却是不高兴了:“杜樊川能有什么局限性?你不要危言耸听!”
其他人倒也习惯了楚棠这番作态,都或郑重或觉有趣地凝神听了起来。
【比如说刚刚引用的那几句诗里,杜牧将安史之乱的批判笔锋指向杨贵妃,又在《泊秦淮》中谴责“商女不知亡国恨”。
但我们知道红颜其实并不能祸国,《桃花扇》和很多史实也已为所谓的“商女”正名,真正该负责任的其实是皇帝。“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归根结底也是实话。】
明朝。
李贽双眼发亮,一拍桌案站了起来,激动道:“我便说!君主才是德之贼!妖妃也好,奸臣也罢,甚至是宦官,其权皆出自一人。兴废系于君王,责任自然也在君王!楚姑娘真是我知音啊!”
啊这……
友人绝望地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心道你可别再说了,再说下去我都要被你吓死了。本来李兄的想法便有些危险,被这水镜一“点拨”,可真是愈发奔着大逆不道的方向去了。
不少人同样被楚棠的观点吓到,指着水镜张口结舌:“这这这……这说的是什么话!皇上九五之尊,哪里能随意指责?!”
“呵!正确史观,你们后人说的就一定正确吗?如果不是杨贵妃迷惑了玄宗陛下,陛下怎么会变得那样昏聩?”
“可是……”有人面露纠结,“李香君真的很有气节啊!杨贵妃也是被玄宗强抢去了的……”
他对这些戏文和皇家八卦印象最深,这时一股脑全想起来了。
还有人想得更深一些:“不管祸水不祸水,碰上个好皇帝咱们的日子确实会好过几分,那盼好皇帝就和咱们平时盼青天大老爷一样吧?”
他顺着类比,倒是咂摸出几分味来。
晚唐。
杜牧苦着脸摇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楚姑娘说得也太……大逆不道了些。君威岂能冒犯?若不然他也不必拐着弯借古讽今了。
北宋。
苏洵对这也深有体会:“老夫以六国赂秦说事,便出自避讳,可这样的话又如何能说道?”
他摇摇头,难道还能责难君上吗?
中唐时期。
白居易摇首:“讽谏讽谏,该为智者道,难为俗人言,说破反倒不美。”
更何况,一旦明言,结果还不仅仅是“不美”而已。
太极宫。
贞观君臣都没想到楚棠这话锋一转倒是直接把矛头转向皇帝了,一众臣子心里一紧,俱是低头讳莫如深,徒留上首的李世民兀自沉吟。
知晓后事后,其实李世民也明白祸乱来自于他的那些不肖子孙,连他自己都在心里骂了李隆基和那什么唐敬宗几百回了。可楚棠这里针对的显然不只是李隆基李湛,她是把所有皇帝都放进了审视的一面!这就不得不让他惊心了。
未央宫里,刘彻的神情同样添了几分严肃。安史之乱和唐敬宗大起宫室的事他看得分明,君王寻欢作乐忘却国事招致灾祸,扪心自问的确也怪不得红颜。但君王之过岂能随意指摘?那帝王尊威岂不是成了笑话!楚棠还是大剌剌在水镜上讲出来,难免不会造成人心浮动。
热闹是看了,麻烦也不少!
刘彻恨恨地想着,心念几转,唤来有司道:“拟诏,就说朕观水镜以来,又遍览前代史册,深感君王一身责任重大,昭昭百代青史共评,故厉以修身、俭以养德,督诸臣公亦以朕为刑范、以天下为首责,兢兢业业、尽忠为国,谨慎牧民,若有尸位素餐、以权谋私者,一经举查严惩不贷。”
说罢,他又在心里琢磨了一遍是否有遗漏,才挥着手道:“暂时就这个意思,你等商量润色一二,再呈与朕。”
顿了顿,又道:“记住,此诏务必传至大汉十三州郡,以安民心。”
堂下听命的丞相等人心知兹事体大,并不敢马虎,忙恭敬行礼:“是!”
【再比如说这篇赋,无论赋文本身还是课下注释,都将“秦朝统治者”指向秦始皇,但其实大家都知道,很大程度上秦始皇还是“奋六世之余烈,背七世之黑锅”嘛。】
这话一出,奉天殿里的朱元璋当场不乐意了:“干嘛?皇帝都骂了,还要给秦始皇正名?”
未央宫。
刘彻也是暗自咬牙:“合着朕劳心劳力补你捅出的篓子,你倒是先给始皇帝稳定人心了!”
晚唐。
杜牧再次无奈:“既已知晓我之本意在言本朝事,始皇与阿房事只是借以渲染,又何必……唉!”
怪自己以赋言事好发议论咯,现在自己也变成了人家议论的对象。
秦朝。
咸阳宫中的君臣也被这样的展开惹得迷惑了,李斯咂摸着那句“背七世之黑锅”,心说难不成是把胡亥做的孽给算到陛下的头上了?
蒙恬寻思着那句“七世之黑锅”,腹诽我们陛下可没有屠戮兄弟姐妹,真是好脏一口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