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第3/4页)
毕衡敢这么说,是因为走前崔闾答应了他,会给他从江州这边挪些钱过去,作清理河渠之用,否则凭他那穷的老鼠都留不住的府库,哪来的银钱赔呢!
只崔闾实在没料,在手握那样一支盐队的实力提升下,毕衡竟然没能把西北长廊线上的销路打开,早前说好的倾销,和打价格战,毕衡竟一个没执行。
孙氏揉了把脸,继续,“毕大人到了和州,开始给和州的百姓发盐顶钱,这消息很快便被须弥沙海里的一伙沙匪知道了……”
崔闾狠狠捏了一下拳头,这毕衡……是舍不得将盐贱卖了,原来是想留着回和州派发给那里的百姓。
蠢,鼠目寸光,太着眼于眼前小利了。
旁边的太上皇也忍不住叹气,穷惯了的州府,有点银钱好物,都恨不得往家里划拉,他其实有点理解毕衡的做法,但放崔闾这里,一个着眼于大局观的人身上,就非常的难以理解他这种抓小放大的做法了,听后难免要气上一气。
这就跟小家碧玉和大家闺秀一样,前者没见过好东西,后者天天跟好东西相伴,要前者把从前没有的好物,像扔垃圾一般的扔出去,说为了吸大盘,没有那个胆量是真不行,可放在大家闺秀身上,没有什么是不舍得的,只要最后能成事就行。
说到底,还是环境造就的人性,人性则把握着处事方式,道理毕衡都懂,崔闾也给他掰开揉碎了讲过,奈何真到了执行阶段,那份小家子气还是占了上风,总想着会有更省钱的方式,不过多费一番功夫而已,可在崔闾这边,花钱省功夫,才是最优解。
孙氏闭眼,终究是讲到了吴方身死处。
事情还是得往崔仲浩身上引,他失了一条腿,与孙氏彻底离心,每日言语辱骂,动辄摔盘子砸碗,孙氏有几回替他换药,生挨了他好几巴掌,从此后,他好像就解锁了新的折磨人的方式,只让孙氏帮他换药,然后趁换药时就对孙氏扇脸抽巴掌,孙氏那一段时日,出门只能戴帷帽,以此来遮掩脸上的青紫。
后来吴方发现了,就接过了换药喂食等事,崔仲浩没了宣泄处,他也知道吴方是老爷子的人,又自知在吴方手里讨不了好,便暂时收敛了性子,开始让人抬着他在和州城内逛,这一逛,就叫进城来打听海盐的沙匪看见了。
孙氏眼泪再次滴了下来,闭着眼睛懊悔万分,甚至一度哽咽难言,“夫君叫沙匪的人绑了去,起初我们以为只是意外,吴方带了人沿着沙匪踪迹追寻,毕大人也派了官员从旁协助,他们抄到了沙匪的地盘,结果,那群沙匪就推着夫君出来,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要毕大人拿三千斤海盐去换……”
那是他们从江州出发时的走量,一路行进,到了和州时,已只剩了两千斤不到,又给城内百姓日日派发,库里只剩了八百斤,这沙匪一张口就要三千斤,简直是故意为难人。
毕衡也气的要死,若崔仲浩不是他友人崔闾的儿子,他真想撂挑子走人,才不管他死活呢!
吴方却是不能丢下人不管的,最后和毕衡商量出个计策,由毕衡从正面拖住沙匪那帮人,他带着崔家来的护卫,深入沙匪老巢去救人。
孙氏嘶哑着声音道,“吴方带人进了沙匪的老窝,却见……却见夫君正与一女子卧榻调情,那模样根本不像是被绑来的,后来才知,竟是他与沙匪合伙作的戏,就是想要套走那批海盐,运出须弥沙海,到西番国炒盐,那伙沙匪告诉他,说西番国有一味药,可以续断腿,夫君信了,于是也跟沙匪交了老底,说自己家在江州,是大宁第一世族清河崔氏本家嫡系亲族,家底丰厚,身份尊贵……”
他们出江州的时候,崔闾这边还没与太上皇接上头,更没有挖出更丰厚的地下城宝库,若然崔仲浩还要更大大吹嘘一把,来抬高自己的地位身份。
那帮沙匪就跟见了血的蚂蟥,竟然逮了个黄金蛋蛋,自然要予了他们中最漂亮的女人,假作沙匪的女儿,来与崔仲浩作个百年好合之事,至于那断腿药膏,倒是也没骗他,真有、真贵,且得有断腿在。
他们闪烁的眼神,没被崔仲浩看见,他那空空的裤管,再有神药也续不出来,又或者,他想的是,从旁人身上砍一条腿下来续自己身上,也行。
呵呵!
崔仲浩实不能忍受自己的断腿,哪怕半信半疑,也跟抓救命稻草般,愿意一试,听信那沙匪“女儿”的献媚,又加之对孙氏的厌恶,于是,做出了下休书的决定。
吴方被埋伏在周边的沙匪缠住,他们一行二十来人,就在崔仲浩的冷眼旁观上,一个个的倒下了,吴方寡不敌众,又加之沙漠天气一天三变捉摸不定,他深陷缠斗,满身伤痕,中间还被沙海迷了一回方向,最后好不容易拼着一口气回了和州,却已经深陷昏迷。
孙氏捂脸,声音哀痛,“和州缺医少药,我们带的伤药还都让夫君带着沙匪抢了,吴方挺了两日,终究是没能熬过去,夜中高烧……就、就没了。”
崔闾闭眼,他走前,为了防止意外,是特意给了吴方一瓶舶来神液的,那东西若在,吴方不至丧命。
孙氏低头,崔仲浩受伤,那神液就只他用了两口,本来是要交还给吴方保管的,可崔仲浩怕死,非要自己留着,吴方来此,为的就是看护崔仲浩,知道老爷虽然口中嫌弃这个儿子,可心里依然是放不下的,但到底,崔仲浩辜负了他这份忠心,害了他性命。
崔闾深深吸了口气,又从胸腔中缓缓吐出,似能压抑住那股疼般,声音轻浅淡泊,“元逸,挂经幡,今日我崔府,为崔家二少爷……大办丧仪,讣告全县镇族亲邻里,我崔闾二子崔仲浩,失陷于和州沙匪手中,不幸遇难!”
孙氏一下子抬起了头,震惊的看向上首处的公爹,这讣告一发出去,崔仲浩就真算是没了。
崔元逸也愣了一下,但最终,他没有反驳亲爹的话,拱手道,“是,儿子知道怎么办了。”
崔闾望向孙氏,声音恢复了一惯的平和,“回房去梳洗一番,别吓着了孩子们,孙氏,以后安心在家生活,什么时候等心情好了,再若想折腾生意,爹这边都会一力支持。”
孙氏张了张嘴,攸尔再次红了眼眶,深深给老爷子叩了好几个头,在旁边吴氏的搀扶下,才慢慢退了出去,往自己院中去。
厅里,便渐渐只剩了崔闾和太上皇,两人不知不觉竟同吁了一口气出来,互相望了对方一眼,同时开口,“天命那小蠢货弄的鬼吧?”
梦里,他家怀壁其罪,致抄家杀头之祸,现在,勾联沙匪,祸害一方百姓,这罪要叫人捅到朝廷里去,他这边大小也得革职查办,再若有心人塞上一手,嚯,倾家荡产,全族祸罪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