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须晴日(第3/5页)

西泽尔的沉默比他更久。

过了好一会儿,西泽尔才站起来,硬拉着他往下走,边走边说他就知道维兰德不靠谱,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教一堆,看看这人都干了什么啊!

他跟着回到城堡,风雪的声音在他背后隐去。

西泽尔给他念叨了一路,快到大厅的时候,狐疑地看着他,问:“我们平时说话你真的能听懂吗?”

“能。”

“所有词都能听懂吗?”

“大概。”

“不要大概啊!所以你每次都是不懂装懂吧!多少有点表情或者说「我听不懂,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吧?!”

“没那个必要。”

“又来。”

西泽尔用力扯了扯他的脸,但银发少年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要说有,大概是从“有点不耐烦”变成了“很想打架”的表情吧。

西泽尔能看懂,所以在他真的动手之前放开了手,说:“总之以后每年的今天要给我送礼物哦!”

“……你明天不就离开城堡了吗?”

“我不管,反正礼物不能少,你可以放在我房间里,等我回来的时候拆。”

走在前面的黑发少年说得理直气壮,他却声音很低地说了一句:“麻烦。”

“Juniper,”西泽尔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这句话,忽然转身,两个人差点撞上,在他下意识退开的时候,西泽尔抓住他的肩膀,问,“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你记得吗?”

“……”

他哪里记得这种事,就连自己的年龄都是根据老学者的故事推断出来的,不过看着西泽尔好像在闪闪发光的眼睛,他移开视线,不情不愿地说:“不记得,但维兰德会给我礼物,在每年……我们最初见面的那天。”

维兰德从来没说过为什么。

维兰德自己也不过生日,就好像他不需要这种东西一样,不过对每个孩子来说最有纪念意义的那天,维兰德还是会送礼物的……吧。

他只记得阿法纳西会收到礼物的日期是11月7日。

“哪天?”

西泽尔看他发呆,就凑过来,在他面前蹦了蹦,又问了两遍:哪天呢,哪天呢?

他被问烦了,正好也走到了大厅的门前,推开门的一刻,他说——

“就是今天。”

他牵着Linnea在雪原里见到维兰德的那天。他用对其他人来说或许很轻、但只要说出就不会反悔的一句话,把自己交到维兰德手里的那天。

他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来给Linnea报仇,也给城堡里的……

“太好了!那我们是同一天的生日啊!”西泽尔抓着他的手臂,撞开了大厅的门,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大厅里的人都看过来,几个年纪小的孩子看到他,跳下椅子就往他面前跑。

“哥哥来了!”

“外面好冷啊,哥哥真的不冷吗?”

“谁要管他啊……就让他在外面晾着吧……”

“不准说哥哥坏话啦!”

他低头看扑到自己面前来的小孩,终于慢慢地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

晚餐一直是城堡里所有人一起吃的,只是他经常不在。大家也早就习惯偶尔找不到他的情况,只有在睡觉之前会找找,以免真的把人弄丢,但所有人都知道,找不到他的时候就去高处,或者远处,他不喜欢待在有人的地方,所以要么是无人踏足的高楼,要么是寂静平缓的冰川。

他坐在长桌的一侧,靠近维兰德的位置,但维兰德不在,这人不在就没人去找了,毕竟他总是不在。偶尔回来的时候,除了带回一些消息,也会把Juniper叫到书房,没人知道他们在那里做什么,只是维兰德走的时候,Juniper总是睡着的,怎么叫都叫不醒,直到第二天。

……他自己倒是很清楚,无非是在他的意识里从小烙下印记而已,只是那时候的他明知维兰德在做什么,却也因为答应过而不会反对。

那时候。是这样。

装着莓果果汁的杯子忽然放到了他面前,他缓缓抬头,看到整个餐桌上热热闹闹的,所有人都在看他,期待他能说点什么……能说什么?

他接过五六岁的小女孩递给他的杯子,说:“早点睡。”

孩子们闹成一团,说这样不可以啦,明明说好今天可以晚睡的;几个大人无奈地笑起来,医生跟他对上视线,反而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

他把果汁喝了,有点酸,还有点苦,反正不是他想象中的味道。

“Juniper,”西泽尔小声对他说,“生日快乐。”

“不用。”

“我没给你准备礼物,也要走了,”西泽尔自顾自地说着,“我想想……我想想……我把我的钥匙给你吧?虽然不知道是用来开什么的,但这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为了强调,西泽尔加重了语气,又说了一遍。

他知道那把钥匙对西泽尔来说确实很重要,所以没能理解西泽尔在做什么。

灰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过了半天,他才认输般地说,好。

等到热闹散去,给西泽尔的送别晚宴和生日晚宴结束,他们回到一直开着窗的房间,西泽尔开始找他的钥匙。

一只灰色的鹰落在窗台上,叫了两声,落到他的手臂上。

他摸了摸鹰的羽毛,跟柔软一点也搭不上边,但那只灰色的鹰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

“找到了!”

西泽尔拿出那把钥匙,放到他手里,可是就在钥匙碰到他手的一瞬间,他退后了半步。

他抬了抬手,让鹰飞走,才说:“那天晚上Cedrus没找到钥匙……你说一定在行李里,回来的时候再给我。”

那几个小孩也是在西泽尔走后才跟他熟悉起来的,他以前懒得跟小孩打交道。

餐桌上本应还有个人,但他从头到尾都没看到那个红发的少年,虽然他确实也不想看到对方。

西泽尔问:“我们是不是很久没见了?你变了好多。”

黑泽阵沉默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很久。”

西泽尔明白了:“所以我死了。其他人呢?”

黑泽阵没说话。

沉默蔓延在空气里,开着的窗外吹进来寒冷的雪花,可西泽尔也不觉得冷了。那只鹰飞出窗外,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西泽尔抱了抱他,说没事啦,你能活着就很好了,你记得我们所有人,只要你活着就是我们都还在。

窗外的雪越来越大了。

从那片只有灰白色的暴风雪里,一片黑色的巨大影子正从遥远的天际飞来,它穿过云层、高高越过冰川,好像要将整个世界吞噬殆尽。

黑泽阵动作很慢地抬起手,轻轻回抱了一下他。“我见到了你弟弟,大概是吧,应该是他。我不想去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