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须晴日(第4/5页)

“我还有个弟弟吗?”

“有吧。我希望有。”

“那就当做有,Juniper要帮我把弟弟养大!”

“……行。”虽然你弟弟已经三十岁了根本不需要我养,而且他好像很想养我。

“对了,Juniper,你……”

话没有说完,那片漆黑的影子就从窗外沉沉压来,他们也终于看清了那样东西的全貌——利爪、翅膀、漆黑的鳞片,以及伴随着暴风雪甩来的尾巴。

一条巨大的黑龙从天而降,落到维兰德的城堡上,于是这座城堡开始崩塌,周围的一切都在晃动,可站在窗前的两个少年都一动不动。

毕竟这里不是现实,没什么好怕的,也无须躲藏。应该死的人,早就已经死了。

“怎么了?”他问。

“有人正想从你那里夺走一样不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过那也是你的东西,你要管吗?”西泽尔问。

“……”

那还用说吗,他的东西就是他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没有被人拿走的道理。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再睁开的时候就只看到了一点碎裂的红光,像是鲜活的跳动的心脏,像是正在摇曳的凝聚的烛光,也像一块闪烁的破碎的水晶。

不对——不对,在哪里?

血。

酒。

被掐灭的烟。

寂静的海,暴雨,沉没的航船,废弃的港口,一盏熄灭的灯。

一本笔记,一封信,一卷被烧焦的书卷,和将整个世界都掩埋的大火。

黑暗。

风。

光。

玻璃碰撞的声音逐渐变成陈旧的曲调,又像老式收音机的沙沙声,最后是很低很低的说话声,又或者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风声。

“……”

他牢牢攥住了那个人的手臂,在五感丧失的失重感里窒息了很久,才找回自己说话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声音很低,他也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正确的音节,挣扎到这种地步已经算是极限。

看不到任何东西,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他小时候很熟悉这种感觉,等习惯后就学会将意识抛到最深层去了。反正维兰德需要他,而且,他知道自己其实能彻底醒来。

好冷。

体表在沁出冷汗,到底是冷还是热也分不清楚,再等几秒就难以忍受,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回答——

“抹平我的失误,”有个跟维兰德很像的声音说,“你的故事里不需要我,只有他就够了。”

“你敢。”他蓦地睁开眼睛,墨绿色的、几乎失焦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人看。

黑发,不是金发。

在模糊的光影里,他看到的确实是赤井务武,而不是维兰德,不过此刻他也没能去想到底哪边才是伪装的结果,因为就在他的视线里,一片血红色正在往下流,汇聚成一片小溪,却一点血的味道都没有。

重叠的记忆正在将一切覆盖,他看到的风景有一瞬间的变化,又被他狠狠赶回到脑海深处。

赤井务武捂住了他的眼睛:“别睁眼,我没打算做别的。”

黑泽阵要保持清醒,他咬了咬牙,还是把眼睛闭上,只是记忆的“噪音”依旧在脑海里徘徊。

他喘了口气,在当场杀了赤井务武和等会儿再动手之间选择了后者,终于从喉咙里发出了准确的音节:“你所谓的抹平失误,就是抹平我的记忆?那可真是够平的。”

赤井务武沉吟了一会儿,解释说:“没那么严重,只是把你记忆里的我换成维兰德本人,他是在完成夙愿后死的,我只是替他来跟你见过几次面。”

“你以为我会同意——”

“所以我不打算提前告诉你,维兰德也说过其实你只是不反抗,只要你想就能在这个过程中醒来,我也做好了你会质问我的准备。”

“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黑泽阵的情绪有一瞬间的失控,不过他很快又重新冷静下来,反正维兰德那个人是会记录资料的,赤井务武看过也在情理之中。分不清冷热的感觉依旧,但身体的感知正在一点点回笼,但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赤井务武打算做什么,但黑泽阵也不可能不同意今天的提议,因为他不能忍受过去的阴影一直笼罩着自己,更无法忍受意志永远被扭曲、与事实和理性相悖的现状。

他甚至做好了再给人做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醒来的准备,唯独没想过赤井务武要做的是这个!

毫无商量意味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该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让双腿断了没法离开城堡的维兰德多活几年不好吗?”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是这么计划的、要把自己和维兰德彻底分开是吗?

因为知道维兰德已经死亡,而不是留在城堡里的,只有你和我两个人。只要我不记得,所有的一切就可以都是任你编写的故事,包括十三年前的一切。

黑泽阵发觉自己比想象得更冷静,他甚至还有心情问问题:“【A】是谁?”

赤井务武也有心情回答:“我,跟维兰德没关系了。坏事都是我做的,反正我们本来就很熟。”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的:“我不同意。”

“都到现在的地步了,我也没打算征求你的意见。就跟你说的一样,我有我的立场,如果你把我的情报说出去,对我也很不利,所以现在……”

“换个理由,”黑泽阵冷冷地说,“你知道我不会透露你的任何情报。”

“那是维兰德的,不是我的。不过也是,我没想到更好的借口,就这样吧。”

“……”

黑泽阵觉得,赤井家的人确实不怎么会说话。他深呼吸,甚至没感受到胸腔里有空气,只有酒精残留的刺痛感和血味残留在神经末梢。

他说:“我不会因此改变,也不会好哪怕一点。死了的人就是死了,我从始至终都接受死亡、尊重死亡。你编的故事再圆满也有被戳破的时候,到时候别怪我去杀你。”

没人回应。

是默认随便什么时候去杀他吗……这家伙……

赤井务武忽然问他:“你真能分清我和维兰德吗?Juniper。”

怎么可能分不清?

黑泽阵刚想说什么,就有人摸了摸他的脑袋,有个声音在他背后说:“别难为他了。”这才是赤井务武的声音。

……谁?

“他死了,”很像维兰德的声音对他说,“你我都很清楚,所以,这里是现实吗?”

哈。什么把戏。二十多年前的场景,还真是让人觉得熟悉——准确来说,不管是什么都根本忘不掉。

黑泽阵显而易见地变得恼火,他当然清楚这里是现实,也知道维兰德早就死了,只是他有一瞬间没能分清现实和被扰动的记忆。赤井务武知道他记忆的问题,要让他想起某段确切的记忆也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