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血染的荆棘冠(第4/5页)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他马上就会死了,组织不会放过叛徒,哪怕只是被怀疑的人。

可他没死。

有人告诉他是琴酒要留下他,所以他活下来了,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但他很清楚,那天的银发男人完全没有救下他的意思。

后来他见到了琴酒,从那个银发男人疑惑他为什么还没死的目光里看出……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不过对方没说什么,就默认了这件事。

琴酒还没记住他的代号,或者原本就不知道他的代号是什么,随口喊了伏特加,于是他的代号就换成了伏特加。

他没反驳。

因为他也喜欢伏特加。

后来的十多年里他都跟着那个银发男人,于组织而言是监视,于琴酒而言是搭档,于伏特加自己而言……他无处可去,只能追随琴酒而已。

他也喜欢追随这个人。

他从未跟琴酒交流过身份、过去和未来的话题,却心照不宣地达成了某种默契。

琴酒会时不时从他的监视范围里离开,伏特加从未将这些事上报过,就算偶尔被发现,也会说成是他自己的问题,帮琴酒圆过去;其实他知道琴酒做事很周全,只是总用“不记得”“懒得管”的说辞搪塞过去,就算被人找到真正的踪迹也不会露出破绽,但伏特加还是会这么做。

就算琴酒不会真的被组织怀疑,但那位先生还是会惩罚他的刀。或许只是一时兴起随便找个借口,又或许想敲打琴酒,总之每次看到大哥被BOSS叫走,再回来的时候身上没什么伤却心情很差的样子,伏特加都会想,下次他一定能为大哥做点什么。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跟随了那个人很久,久到他自己都习惯的地步。

组织里一直有传闻,说伏特加是琴酒的狗,不是组织的,就算琴酒要背叛组织他也会跟着。伏特加没打算反驳这个说法,但传这个谣言的人没过多久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伏特加想,这个人的罪名是说了不该说的真话。

再后来……

再后来大哥死了。死得悄无声息,像一片落叶坠入黑暗,临走前告诉他不要去找。

可他怎么能不去?

伏特加想,他本来就是个应该死去的人,如果不复仇,他还能做什么?

他没能为故国复仇,因为他对抗不了一个时代的落幕;他也没能为自己的战友与亲人复仇,因为他远在日本,连仇人是谁都不清楚;可他总能为大哥复仇。

于是他离开了大哥划定的安全区,前往洛杉矶,去找波本,去完成他最后的复仇。

“伏特加。”

黑泽阵一直闭着眼睛听,好像睡着了一样,但在伏特加停顿下来的时候,他忽然开口。

“大哥?”

“如果我真死了,你不会蠢到想给我立个碑天天扫墓吧?”

冷淡的语调和熟悉的声音仿佛直击灵魂,伏特加本来做好了回答任何问题的准备,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陷入沉默,半晌没有言语。他没敢回答,但没有回答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很轻的嗤笑声从身边传来,但声音的主人心情却不错,又懒洋洋地问:“还要把那本诗集出版?”

诗集啊,咳。

如果大哥不主动提起,伏特加会把“在大哥本人面前大声念大哥的诗集”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彻底压死在回忆的角落里,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来。

但既然大哥说了,伏特加就干巴巴地回答:“就、就是……毕竟是大哥的遗物……”

而且他也是有私心的。

黑泽阵“啧”了一声,终于睁开眼睛看向了伏特加,用非常缓慢的语速说:“你知道我跟你不是一个国家的人。”

伏特加确实知道。

他的大哥像遥远的风,像孤独的狼,像一场无边的雪,身上没有硝烟与钢铁的味道,也未被尘世的热闹与人类的野望浸染,金钱、名誉和地位,愉悦、刺激和女人,都完全不是大哥感兴趣的东西。

他觉得大哥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甚至一度相信过组织里的传闻,比如说琴酒就是那位先生制造的人造人,从被制造出来的那一刻就设定了无欲无求的性格什么的……当然,他没有真的信,真的没有。

黑泽阵微微眯起眼,说:“那你怎么会觉得,那本诗集是我的东西?”

伏特加:“……”

黑泽阵没好气地说伏特加,该动脑子的时候你就一点都不动是吧?你要是用我的名字把那本诗集发表出去,不用你来找我,我就会去找到你了。

从地狱里爬出来也会去找!

伏特加吸气,满脑子都是他好像把自己拍照片抄下来的稿子寄给了哪个出版社,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等飞机落地他得火速联系那个编辑,撤回那本诗集的稿件!不然!!他就死定了!!!

幸好大哥已经转过头去了,没看到他颤抖的手,也没看到他颊边滑落的冷汗,伏特加用多年的卧底经验调整自己的呼吸,冷静,伏特加,冷静,帕维尔,这件事还有回旋的余地,大哥还没发现!你来得及挽回的!

为了不让大哥发现他的异常,伏特加小心翼翼地问:“所以那本诗集是谁的?”

不会是BOSS给的吧,呃,难道……

伏特加还没开始猜,黑泽阵的声音就从一旁传来:“我哥哥的。”

跟他平时说话的时候不一样。

没那么冷淡,也没那么平静。就好像隔着一层很远很远的雾,或者很老很老的童话。

黑泽阵遥望前方夜空的云海,过了好像一个世纪那么久,才用很轻的声音说:“他死了,就在我见到你的几个月前。”

也不止写下诗集的人,那段时间里死去的人很多,太多了,多到他很少有时间去完整地回忆。

伏特加问:“他叫什么?”

黑泽阵刚要开口,却停顿了一下,换了他们的语言,回答:“阿法纳西,他叫阿法纳西。”

至于阿法纳西来自哪里、又有什么样的过去,对自己的故国抱有什么样的感情,他一概不知。

二十年前他离开城堡的时候,阿法纳西没能回去,彼时那个国家还存在;而他们的再一次见面,就是在巴黎,在十三年前,阿法纳西死前的那几天。

他在想……

黑泽阵还没沉浸到过往的记忆深处,就听到了伏特加特别纠结的声音:“那大哥,你父亲是德国人,你哥哥是苏联人,你到底是哪个国家的?”

黑泽阵:“……”

从某些渠道得知了维兰德的情报,又从我这里听说了阿法纳西的来历,然后你的关注点就在这里吗,伏特加?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伏特加看,直到伏特加开飞机都开心虚了,伏特加缓缓戴上墨镜,在深夜的天空中说太阳太耀眼,让我挡一下,黑泽阵才哼了一声,将视线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