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第2/4页)

刘俭这些世家子,平日里虽常喝得酩酊大醉,一副不学无术的草包模样,但自小的生活环境,培养出他们趋利避害的敏锐嗅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闻到个中的蹊跷来。

想到这里,刘俭不禁又看了王道容一眼,见他神色清冷至极。他心里也有点儿拿不定主意。问题在于陛下的调动到底是王道容始料未及,还是他有意为之?

难道说,这些时日来建康的鬼物伤人都是王道容所为?目的便是急流勇退,退出政治斗争的中心?

这个想法实在是把人想得太过阴暗了,一念即升,刘俭也不禁汗颜。他本来以为王道容今日是陪顾妙妃来的定林寺,这么一想,倒是十分耐人寻味了。

其实刘俭猜得也不能说错。

纵鬼伤人的确有王道容的手笔,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却死香打破了阴阳平衡,导致建康怨气横生。

而横生的怨气又在一点点向慕朝游所在的佛陀里汇聚。

王道容今天来这一趟,为的倒不是顾妙妃,而是慕朝游。

他方才特地与道兰相谈过。建康周边的阴气正不断向城中汇聚,道兰担心若听之任之,恐怕会酿成大祸。

天上的日头正高,风和日暄,阳光明媚。

王道容脚步平缓,步伐稳当,乌黑的眉眼被日光一照,更呈现出松烟墨一般的明艳。

他乌浓的眼睫滤去深深浅浅的金色碎光,更像是一尊白玉雕成的佛像。

于情于理,他应该杀了慕朝游。

却死香已经炼成,其实他早该杀了她以绝后患。

她身怀变数,又乱他心曲。将一切未知的,不能为他所掌控的东西及时扼杀在萌芽时期,一直是他处事的原则。

他气质高华如神佛,却无不冷酷地想。

事到如今,他必须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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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朝游在看到王道容过来的那一秒,就趁势摆脱了刘俭的纠缠,快步走开了。一直确保自己远离了刘俭和王道容的视线她这才停下脚步,站在一棵大榕树下,安静地看着过往的香客。

刻意不见王道容,倒也不是对他还念念不忘,主要是怕刘俭又说些让人下不来台的胡话。

她人想得开。

要说她对王道容全无感情了倒也不至于,人的感情又不是游戏数值,一夕之间便得以清空,但若说还日日萦绕于心,辗转反侧,又有些言过其实。

感情这件事,最初抓心挠肺,时间一长就平平。就像捱过一段阵痛。这世上哪有什么矢志不渝的感情呢。

喜新厌旧是人的本性。如今的念念不忘,也不过是心有不甘。

托刘俭的福,接下来怕再遇到什么故人,慕朝游没敢再继续乱走,而是老老实实地陪着韩氏听完了整场俗讲。

韩氏听完俗讲并不过瘾,又逛了逛寺里歌舞百戏,一直到日头偏西,才租了一辆牛车,恋恋不舍地离开。

普通百姓租的牛车是露车,不过就是牛拉着个简陋的木板,车夫坐在前面赶着牛慢悠悠地走,后面好几个人摇摇晃晃地挤在一起坐。

魏冲坐在前,慕朝游和韩氏并一个大娘带着小女儿挤在后面。还没走出多远,就被堵在了山道上下不去。

一问才知道前面是有贵人的车驾,下山的车马和上山的车马正好堵成了一团。

慕朝游就在猜测是不是刘俭和王道容。

路一时半会儿走不通,那大娘跳下车跑到前面看了一会儿热闹。折回来大张旗鼓地说,“那是王家和顾家的车马呀。”

韩氏虽然平日里忙着酒肆里的活计,不太关心这些,琅琊王氏之名还是有所耳闻的。

“王家,是王大将军与王司空的那个王家?

“唉哟,”大娘跳上车,拍了一下大腿,“除了这个王家还能有哪个王家啊。”

韩氏也坐不住了,拉着慕朝游和魏冲就过去看热闹。只见弯弯折折的山路下拥挤着好长一条的队列,仆从牛车都拥挤在山道上。

那牛长得又俊又壮硕,车子垂着精美的帐幔。贵人们坐在车里,被车帘挡住脸,不漏出一点儿来。

仆从们一个个穿得光鲜亮丽的,耀武扬威地挥舞着鞭子驱赶喝骂道边的行人。

韩氏跟慕朝游几个稍微躲慢了点,一鞭子就当头抽了下来。还是慕朝游眼疾手快把韩氏给拽了出去。

鞭风打了个空,仆役骂骂咧咧地把鞭子甩得啪啪作响,“走走走!!”

外面动静大了点儿,让王道容注意到了。

他正在车上看书,不由轻轻蹙了蹙眉,阿笪过来问,“外面发生何事?”

阿笪探着头朝外看了一眼,回头笑说,“没什么事儿,车堵了,清人呢。”

王道容便没再说什么,继续低头看他自己的。车帘垂下,挡住窗外的风景。

在仆从们的喝骂之下,拥堵的山道很快疏通,贵人们的车马转个弯,好似一条蜿蜒的长龙,隐没在了青青的山林间。

车队一走,慕朝游和韩氏几人这才又爬上牛车。

韩氏这才想起一事:“诶,阿游,前些日子来咱们酒肆的那个就是王家子吧。”

因为王道容长得好看,韩氏对他印象十分深刻。慕朝游微感不解,还是道了声是。

韩氏怅然地叹了口气:“可惜今日倒是没见着他。”

又闲聊了几句,这才止住了话头。因着地位悬殊,也无甚可说的,自始至终,连王道容他们几个的影子也没见着。

回去之后慕朝游也不曾将今日与刘俭、王道容的巧遇记挂在心,时间不紧不慢地流逝,这日一大早,慕朝游正在厨房里和面。韩氏忽然小跑进来说,“阿游,阿游,有个贵人点名要见你!”

贵人?

慕朝游一愣,擦干净了手上的面粉跟着韩氏走了出去。

难道是王道容?不应该啊。可是除了王道容她还认识什么贵人不成?

待穿过后厨,来到前堂,她心中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那个朝她眨眼微笑的少年竟是上次寺中一别的刘俭!

少年一点儿没不请自来的自觉,他喝得面色通红,醉醺醺的,双眼还是亮的,朝她笑说:“慕娘子,上次不告而别,这一次可算叫俭抓到你啦。”

慕朝游懵了一下,“你来做什么?”

刘俭更懵,含糊地说,“干、干什么?当然是和你说话了。”

“上次未曾尽兴,”少年眼神发直,笑得明媚,“这一日何不聊个痛快”

慕朝游细细看了一眼他的神情,见他面色潮红,说话颠三倒四的,终于确信,这就是个醉鬼。

“他什么时候来的?”她问韩氏。

韩氏说:“刚来呢。”

慕朝游:“来的时候就这样吗?”她指指刘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