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2/5页)

这样一想,她满含期待地看向紧闭的房门,旋即又失笑,都一点多钟了,以陆世澄的性格,绝不肯这么晚打搅她。

偏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在外面敲响了。

“小姐。”

闻亭丽诧异莫名。“您怎么还没睡?”

“我睡不着呀。” 周嫂进屋第一眼先盯着闻亭丽的面色看了看,第二眼便盯牢了窗边的梳妆盒。

那美丽的珐琅珠贝盒在月光下绽放着温柔的粉色光彩。

“刚才就想问你了,那是陆先生送的?这项链很贵重吧?”

闻亭丽二话不说就要把周嫂推出去,周嫂抢先抱住床尾的挡板。

“小姐,小姐,我只问一句话就走,你跟陆先生……是不是在交朋友?”周嫂急得直跺脚,“周嫂不是要多嘴,我心里是真害怕呀,陆家的长辈是不是知道你和陆先生的事了?不然这么晚打电话做什么,他们是什么态度?周嫂心里慌是慌得来!你忘了当初那位乔太太有多吓人了!”

闻亭丽依旧不肯接茬,周嫂忧愁地把闻亭丽拉回到床边坐下,结结巴巴说:“上回我在医院里听人说过,陆家的门第可是十个乔家都比不上的,那万一要是陆家的长辈存心阻挠,也只会比乔家更让人招架不住……你可是势单力孤呀,陆先生他自己怎么说的?可千万别像那像姓乔的后生把脖子一缩就什么都不管了,当初他可是把你害得够惨!”

“周嫂!”闻亭丽断然打断周嫂。

“您去睡吧,我心里都有数。”她嗓音放得很柔,眼睛里有一种清澄的亮光。

周嫂张了张嘴。这一刻,她清楚地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再是个小孩子了,那种不露声色的坚定,一下就慑住了她的心神。

最后周嫂是怀着一种半惆怅半欣慰的心情走的。

周嫂走后,闻亭丽大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了无睡意。

周嫂的这些顾虑,正是她先前所担心的,但早在今晚陆世澄在书房为她挡下那杯滚烫茶水的那一刻起,她就决定暂时将这些担忧抛到脑后了。

这绝非只是一时冲动,过去这几个月的经历告诉她,陆世澄跟乔杏初完全是两类人。

犹记得乔杏初打听她母亲情况时是多么伪善,陆世澄却从不曾评价过她母亲在南京做过舞女的那段经历,尽管她清楚他都知道。

他甚至不曾拐弯抹角地探听过一句她和乔杏初交往的细节,尽管他可以用醋意来掩饰。

他骨子里是正直的、高贵的,每跟他接触一次,她对他的欣赏就更多一点,而欣赏之中,又慢慢滋生了爱慕。

相处至今,不论他们处在一个怎样的关系状态当中,他都不曾让她失望过。

她相信这一次也是。

可是周嫂的话让她再度想起了今晚陆老先生看她的眼神,那是完全不同于乔太太的歇斯底里的另一种冷酷姿态。

无情的、独断的、能压垮一切的。直觉告诉她,陆老先生绝不会就此罢休,陆老先生的手段也远非乔太太可比。

是了,凭陆世澄再强大、再可靠、再有办法,这次面对的是陆家的一族之长。

“小姐,你可是势单力孤呀……”

周嫂的话在她耳边不断回响。

她猝然坐起身,她承认,今晚这梦幻般的美好经历让她整个人像泡在蜜糖里,但再深的甜蜜,也无法抹去那些现实化的问题,它们如同冰冷的刀尖一般插在她脚下的土壤里,拔不出,也碾不平。

除非,陆世澄俯身下去,亲手帮她把这些尖刺都一一拔出,否则到最后刺伤的还是她自己。

可是,他真会为她做到这一步吗?她是不是有点昏头了。

不行,任何时候都不该把自己的后背完全交给一个男人,哪怕这个男人是陆世澄也不行!

她悚然而惊,果断翻身下床,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小的上着锁的半旧皮箱。

里面除了沪江大学前两日寄来的录取通知书,还有一些零散的银票和首饰,以及一份合同。

银票是她这段时日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足够维持一家人一两年的吃用。

至于那份合同,是当初她和大律师包亚明签订的,那时邓院长刚出事,厉成英她们因为怀疑陆家跟这件事有关,曾请她帮忙暗中调查陆世澄。

她怀着对邓院长的一腔爱戴和感激,毅然答应了此事,包亚明为了让她心无旁骛执行任务,特地拨出两千大洋跟她签订了这份合同,这可是一笔巨款,有了这笔钱,就意味着她有了全身而退的资本。

任务完成之后,她本想立即找包律师兑现这笔款子,但那段时期包律师正忙着保护重伤的邓院长,那种紧要关头她无法因为这样的事去打搅人家,后来包律师像是接到了更艰巨的任务,这两个月老是不在上海。加上她因为参加比赛和拍广告挣了些钱,也就不急着找包律师了。

何况一直追着去讨钱,就像她是为了这笔钱才去帮忙调查邓院长的事似的。

现在却顾不了这样多了,等包律师一回上海,她就找他兑现这笔款子。

清点完手中的财物,闻亭丽心里踏实了不少。不管明天会发生什么,至少她手里有钱,这全是她亲手挣来的,属于她自己的财物!

上床前,她从抽屉里取出《南国佳人》的剧本,这两天她心思浮荡,也没好好揣摩拍戏的事,这会儿索性沉下心重新细读一遍。

大约是内心重新找回了方向,读着读着就睡着了,然而睡得并不踏实,一会儿梦见乔太太凶横地朝她扑过来,逼她连夜滚出上海。

一会儿看到陆老先生站在一团模模糊糊的黑雾中冷冰冰地看着她。

忽被邱凌云恶狠狠地掐住了喉咙。“原来那天晚上是你放的暗枪?你知不知道你把我的腿打残了?别想跑!你赔我一条命!”

他的两只手像铁钳,掐得她喘不过气。

醒来时才五点多,闻亭丽只觉得浑身像脱了力一般。

刚一出屋,周嫂紧张兮兮迎上来。

“外头无缘无故多了一辆洋车。”

闻亭丽吃惊地往窗外看去,自从上回陆世澄在此养伤,邝志林就在她的寓所附近安插了一些人马,目的是为了保护她一家人的安全,但他们很懂规矩,平日只在附近街巷远远待着,从不轻易靠近房子。

可是这辆黑色汽车,却肆无忌惮地停在门前的小路上,奇怪的是邝志林的手下分明瞧见了这车,却不曾过来驱逐。

闻亭丽心知这多半是陆老太爷派来的人了,毕竟只有陆老先生的人马才会让邝志林的手下有所顾忌。

她的心开始阵阵发寒。

周嫂白着脸说:“昨天夜里两点钟我上厕所的时候就听见汽车响,我怕小姐害怕,也没敢再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