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第3/3页)

姜遗光先溜去菜地,拔了几根萝卜,到河边洗干净吃了,确定寨子里的人都睡熟后,才摸到了白冠文的房间里。

二狗依旧在,他让白冠文睡地上,自个儿占了床睡得鼾声正响。

姜遗光悄无声息走过去,用被子捂住了他的口鼻,再压住他手脚。

不一会儿,底下那人疯狂挣扎起来,可不论怎么动弹都摆脱不了,脑袋一点点发晕,最后终于两眼一翻,渐渐昏过去。

姜遗光估摸着,在他被捂死前松了手。但即便这样,二狗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

他叫醒了白冠文。

白冠文看见他来,很是意外,道:“小友,我还以为你走了。”

姜遗光摇摇头:“守卫森严,暂时走不了。”

他又道,“我说过,要带白先生你一块离开的。”

白冠文心里已经确定了他就是那个放信的人,闻言还是作出感激涕零模样:“多谢小友,你也一定注意保重自己……”

姜遗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再度敏锐地察觉到,他在骗自己。

他心里甚至还在恨自己。

这又是为什么?

姜遗光想不明白,他并没有害白冠文,只不过拿了一面镜子而已,那面镜子也是自己的。

他为什么恨自己?

他凭什么恨自己?

这个问题没有问出来,姜遗光直觉自己要是问出口,对方一定会叫破自己藏在寨子里这件事。

他改了主意。

姜遗光开始说起自己。

准确来说,他说过自己后,就开始说自己的老师——南夫子,大名南含章。

他道自己夫子满腹经纶,却因一桩案子牵连受了牢狱之灾,后来心灰意冷,不愿再去考试。

姜遗光含笑着,说起那件案子。

“白先生,你可听过那起和贺韫有关的科举舞弊案?”他直接道了贺韫大名。

早在他说起南含章这个名字时,白冠文就有些晃神。

他似乎听过这个人,但太久没有人提起这个名字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着是谁,只隐约记得他似乎和自己在同一家书院念书,比自己年岁小些。

他想开口问南含章现状,就听姜遗光说南夫子已经去世。因为那案子,南家把他除名,至死他也没有回去。

而后,他终于又听到了另一个尘封在记忆多年,却依旧如雷贯耳的名字。

贺韫。

那个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后辈。

当年他们也曾携手出游,也曾在春日郊外纵马,踏花放歌。

后来,后来……

“你、你怎么会知道贺韫?”白冠文哆嗦起来,“你到底是谁?”

姜遗光道:“我已经说了,我是南含章的学生。白先生,您不信吗?”

只是,当他说出这句话时,他亲眼见到枕头旁边突然多出一封信。

真是突然出现的,凭空冒出来。

和他之前拼凑出的那封信一样,信封一片空白,唯有封口处写了细小的一行字。

白冠文还沉浸在震惊中,根本没有发现。

这么一想,昨天那封信或许也是突然出现的,所以白冠文才会把它撕掉。

白冠文碰上了诡异吧?

想来也正常,寻常人和山海镜接触久了,总是免不了阴气缠身。他要是再晚几天出来,说不定见到的就是白冠文的尸体。

姜遗光旋即侧身过去,快如闪电的将那封信拿在手中背过身去,而后,他从身后取出了那封信。

他没有说话。

很多时候,他都更愿意让对方先开口,以探知更多消息。

和他想得不太一样,一见到这封信,白冠文的脸色更苍白了。

“果然是你,我就知道这封信是你放的……你为什么要找上我?你先生的死,和我没有关系。”

姜遗光接下去道:“但他的牢狱之灾,也就是那种舞弊案,和你脱不了关系吧?”

他想到那场布置成考试的棋局,刻意拖长了音:“白先生——你最好下棋,尤其是象棋,不是吗?”

白冠文哆嗦着唇,惨笑道:“所以,你其实是替贺韫来的吗?你觉得,是我害了他?”

“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过了这么久,这么多年了,还是有人替他奔走。贺兄,你泉下有知,也会欣慰吧。”

“你是贺家的什么人?是旁支吗还是什么?你不姓姜,你肯定是骗我,你姓贺,对不对?你和贺韫到底是什么关系?”

姜遗光面无表情道:“我和他什么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那场科举舞弊案到底有什么联系?”

他慢慢道:“都说贺韫在牢中剜了眼睛,我却想知道,他的眼睛,是自己剜的吗?”

“是因为怪自己看错了人,还是因为……他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姜遗光很早就怀疑这个自己剜了眼的说法。

白冠文浑身一震。

“你的族兄曾为帝师,贺韫也曾任东宫官,你们自然会有交情。”姜遗光放轻了声音,一双漆黑到诡异的眼睛盯紧了白冠文,手搭在他脖子上。

“把过去的事都告诉我,要是你骗我,或有什么隐瞒的,我立刻会杀了你,你不骗我,我就回京城白家报信,让朝廷带人马来救你。”

见白冠文神色挣扎,他道:“我立誓,绝不骗你,否则叫我日日活在地狱中。”

姜遗光面上诚恳真挚,但他心里却想:他本就活在地狱中。

人间和镜中地狱,没什么分别。

白冠文却信了。

他不信也不行。

开口前,姜遗光让他也发誓,不许骗自己。

白冠文照做了,同样神色肃然,他心里却摇头叹笑。

还是稚嫩了。

要知道,世间有一种谎话,便是只说六分真,这六分真是真,可单独说出来,那就是截然相反的真相。

当年事,谁又能分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