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4页)
“我不叫。”
“你叫不叫我都是你的当家的。上了寨子,你迟早得是我的人,除非我不要你。”
孟春桃暼了牛半山一眼,不说话,埋头吃饭。她只有一个信念,就是想法逃出山寨,去找赵石头,找她那三个姐妹。
牛半山看着孟春桃津津有味地吃饭,想象着他与孟春桃结婚同桌共餐的情境,便情不自禁地站起来走到孟春桃的身后,摸着孟春桃那云雾般的秀发轻柔地说:“嫁给我吧,我虽然称不起是啥好人,也谈不上是坏人。”
“对不起,我不会嫁给你。”孟春桃推开牛半山的手说。
“咋了?嫌我老了?”
孟春桃看了看牛半山,摇了摇头。
“那是,嫌我是土匪?”
孟春桃用迷茫的眼神看着牛半山,不点头,也不摇头。
“你是共产党、八路军,我愿意接受你的领导,受你的赤化。”牛半山说着一下子抱住了孟春桃的肩膀,把头贴在孟春桃的发际间,喃喃地说:“共产党宣传群众,团结群众,你就先团结我,赤化我吧。”
“牛——赖。”孟春桃把头侧向一边,用力推牛半山,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好长时间没有人就咤叫我了,我就想让我最亲的人叫我‘牛赖’。”牛半山把孟春桃抱得更紧了,用头蹭孟春桃的头发,吻孟春桃的脖子。
“松,松手。”孟春桃挣扎着离开凳子向下蹲,牛半山用力抱住孟春桃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孟春桃一边蹦一边声嘶力竭地喊。
“我,我想——”牛半山说着松了松手,想面对面地把孟春桃抱在怀里。
孟春桃趁机挣脱牛半山,拼足了力气把他向门口推,一边推一边涨红着脸大喊:“走,走开,走开!”
“中,中,我走,我走。”牛半山说着向后跳了一步。孟春桃因为用力过猛向前栽去,牛半山顺势把孟春桃抱在怀中。
“你——”孟春桃用力挣扎着。
“我啥我?!”牛半山松开手,有点生气地说:“别费劲儿了,你就是喊破天,这寨子里也没人敢管我的事儿!天亮你到院子里走一走,看哪个见了你不叫夫人?我要干你,你扭得过吗!”
牛半山见孟春桃不吭声了,缓和了口气,淡淡地说:“告诉我,你叫啥名字?我也好称呼你。”
孟春桃挣扎了半天,又气又累,盯着牛半山大口地喘着气,不说话。
“你不说,那我就只能叫你夫人了。”
“孟春桃。”孟春桃气哼哼地说。
“春桃,好,好名字,好名字。孟春桃,一场幽梦见春桃。”牛半山一边点头一边说。
女为悦己者容。孟春桃听了牛半山的称赞,还有那一句她从来没听说过的诗,气一下子消了一半,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牛半山。她不知道这句诗是出自名家笔下,还是出自牛半山之口。总之,她认为这是一句好诗。
“家是哪儿的?家里还有啥人?”牛半山见孟春桃的气色平和了,不失时机地问。
孟春桃看了一眼牛半山,心想,我们对区干队的李队长都没说实话,也不能对你说实话。我们对李队长说是北平的,上延安找男人的。那就——。想到这儿,她淡淡地说:“北平的,家里没有人了。”
“噢——”牛半山若有所思地说,“我一听你说话,就知道你是大城市的。我们一样,家里没人了,同病相怜吧。”他嘴上是这么说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想,人家姑娘这么大就成孤儿了,又从大城市跑到这穷山沟,是够可怜的,不能再折腾人家了。于是,他爱怜地拍了拍孟春桃的肩膀说:“好了,我走了。里屋是平常留客人住的,你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他走出门口,又转回身说:“门插不插都行,这里除非我来,没人敢进,你就安心睡吧。”
“走吧——”孟春桃一把将牛半山推出门外,返身关门插闩。
“我的书。”牛半山冲着房门对孟春桃喊。
孟春桃抓起桌子上的《论持久战》,走到门前,看看门闩,蹲下身把书从门缝中塞了出去。
牛半山本想借拿书的机会再逗一下孟春桃,没想到孟春桃把书从门缝里边塞了出来。他捡起书,看了看紧关着的房门,摇摇头,笑笑,向自己住的窑洞走去。
孟春桃听着牛半山远去的脚步声,摸了摸门闩,又搬来两把长凳顶上,再向四周看了看,然后跑到窗前,摸摸窗户,见窗是死的,进不来人,这才抓起包袱走进里屋。里屋内摆着两张床,铺得整整齐齐,孟春桃感到累极了,抱着包袱一下子瘫软在床上。
孟春桃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看到里屋也有窗户,急忙爬起来上前摸摸,也是死的,进不来人。又仔细把屋子检查一遍,见没有什么出入口了,就把屋门闩插好,回到床前,犹豫一下,打开了被子。
孟春桃躺在床上,感到浑身发软,头很晕,可就是不能入睡。自己的命运如何,她要见机行事。她想念自己的姐妹,还有刚刚认识的赵石头。她被王长贵点了穴,虽然动弹不得,可什么都清楚。她听到了赵石头的吆喝,听到了枪声,她知道赵石头他们在找她,也断定那枪声是战友们和土匪的交火。枪声息了又起,起了又息,她的心一次又一次地悬起落下,落下悬起。她不知道同伴们的死活,她的心就像被扔进了煮沸的砂锅里煎熬着。她想,赵石头会武功,赵石头不可能死,赵石头一定会来救她的,她也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她这里还有一块藏宝图呢,只有她们四姐妹的拼对在一起才是一幅完整的藏宝图,可是,她们三个现在在哪儿呢?她又想,牛赖这人还不算坏,挺斯文的,知书达理,说不定会放了她……
孟春桃太累了,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牛半山回到自己住的窑洞里,把手中的书扔在床上,笑笑,伸了个懒腰,冲着窑顶兴奋地叫道:“老子又有女人了。”
牛半山喊着一跃扑到了床上。他抱着被子,就像抱住了孟春桃。孟春桃的音容笑貌时时浮现在他的眼前,特别是孟春桃那柔声细气的说话,让他喜欢的不得了。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女人这么温柔地说话,就是发脾气那声音里也带着奶味,当地的女人根本没法比。张三旺把孟春桃送来时,他一眼就看出孟春桃是个城里人、读书人。对这样的女人不能强迫,你强迫她,得到了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要想让她成为压寨夫人,攻心为上。所以,牛半山抑制住了自己的欲望,他要放长线钓大鱼。但是,他躺在床上,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有过女人,他想女人,现在女人就在身边,他能要又不敢要,心里就像是倒了个五味瓶,说不清是个啥滋味。他在床上辗转翻腾,碰到书,拿起,看看封面上的四个大字“论持久战”,嘴里就念了出了声:“论持久战,老子就给你来个‘持久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