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4页)
牛半山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当家的,八路军区干队的人来了。”牛半山正在想着美事,他的得力助手杨文彬进来报告说。
“区干队不是跟八路军走了吗?”牛半山问。
“是走了,但没有全走。”杨文彬解释说。
“几儿(6)人?”牛半山坐起来问。
“幺儿(7),就赵石头幺儿人。”
“嗯——”牛半山抬起右手摸着他那秃顶一边想一边问:“搁(8)哪儿哩?”
“在我屋里。”杨文彬说,“他来半天了,说寻(9)您有急事,非见您不可。”杨文彬说着凑上前压低了声音:“我看他来可能与夫人有关。”
“我也这么想。张三旺说她们厮跟好几儿人,我分析夜儿黑(10)那枪声就是她们打的。”牛半山说着从床上爬起来,一边紧皮带一边说:“她们是八路,能与区干队无关吗?”
牛半山整好衣装,对杨文彬说:“去,把赵石头叫到我这里。”
“欸。”
“告诉弟兄,关于夫人的事儿,谁也不能向外透漏一个字,否则,我割了他的舌头。”
“是。”杨文彬应了要走,牛半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杨文彬:“哎哎——,你再派人,不,你亲自去一趟凤屏寨,看看那里的情况,无论如何也得把他们的嘴封上。”
“这女人您要定了?”杨文彬嘻笑着问。
牛半山诡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该咋做了,您就放心吧。”杨文彬满脸堆着笑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杨文彬就把赵石头领到了牛半山住的窑门口,右手冲赵石头一摆说:“请。”
“谢谢。”赵石头冲杨文彬抱了抱拳,健步走进窑洞,抱拳向牛半山道:“牛寨主,打扰了。”
“哎呀呀呀,赵队长啊,多日不见,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牛半山笑容可鞠地迎上来抱拳道:“有啥大不了的事儿,这天不亮就登我的寨门了!”
“不知牛寨主听没听见夜儿黑的枪声?”赵石头反问一句。
“枪声?”牛半山装作不知,转过头问跟进窑内的杨文彬:“有枪声吗?”
“有。不关寨子里的事儿,我没让惊动您。”杨文彬说。
“噢——,我夜儿黑头痛,睡得沉,镇暂儿(11)还晕沉沉的。”牛半山拍拍脑袋说:“我迷迷糊糊也好像听到枪声了,瞧,他们也没人叫我。我们在你们八路军、区干队的保护下,过惯了安稳日子,警惕性差呀。”牛半山说着把手指向桌子旁的椅子冲赵石头说:“坐坐坐,啥事儿?坐下来慢慢说。”
两人在八仙桌子两边坐下来,牛半山把右胳膊搭在桌面上,面向赵石头问:“你说枪声,咋回事儿?”
“我护送的四儿(12)女八路被山寨的人给抢了。”赵石头低沉地说。
“有这事儿?”牛半山装作惊讶地看着赵石头的眼睛,盯了一会儿,突然转向杨文彬:“谁干的?”
“没,没人,我们寨子里的人没一个出去。”杨文彬急忙分辩说。
“不是你们将军寨,是凤屏寨。”赵石头也用他那双小而聚光的眼睛盯着牛半山说,“我到寨子里来,是想请您为我做主,让凤屏寨把人放了。”
“你拿准了是凤屏寨干的?”牛半山又向前探探身子,装着关切地问。
“嗯,是王长贵干的。”
“你没弄错?”
“没有,我和他交手了。”赵石头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最后说,“我怕伤了自己人,就来求您了。”
“好他个王长贵,八路军他也敢抢,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牛半山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对杨文彬说:“文彬,马上派人去凤屏寨,不,你亲自去,让张三旺和王长贵爬过来见我。”
“是。”杨文彬心里直乐,他正没有借口脱身去凤屏寨呢。他一边向外退,一边堆着笑脸对赵石头说:“赵队长,您们谈,我这就去。”
“咱俩厮跟着(13)去吧?”赵石头问。
“不用,不用。”牛半山抬起手向下压了压说,“文彬幺儿(14)人去就中了,你留下来好好歇歇。再说,咱俩人有段日子没见了,好好喷喷(15)。”
“赵队长,您就放心吧,有牛寨主在,一切都好办,都好办。”杨文彬冲赵石头抱了抱拳,又转向牛半山说:“当家的,我这就去了。”
“去吧。”牛半山把手朝门外一扬说。
杨文彬带着四个随从牵马走下石阶,向凤屏寨疾驰而去。
凤屏寨是浮戏山里的第二大山寨,因建在凤屏山的顶峰而得名。凤屏山也叫凤凰山,整座山势犹如一只巨大的凤凰,昂首展翅,屹立于玉仙圣母庙前。对这座著名的老庙来说,就像一道天然的屏风,所以人们都叫它凤屏山。凤屏寨就建在这只凤凰的头顶,西北南三面是悬崖峭壁,东面是六七十度的陡坡,坡上满是黛青色嶙峋踯躅的怪石,怪石后不是挺立的栎树,就是横空出世的松柏,大树下是茂密丛生的灌木荆棘,不熟悉这里的人,根本看不出这个山顶上还有个寨子,更不知道这个寨子与陡坡间还有一道二十来米长的天桥。这个隐蔽的古寨,历代都是战乱避兵之地,没想到今天却成了用兵之所。杨文彬一行来到凤屏寨下,天已放亮。他留下两个随从看马,带着两个随从向寨子攀登。
“谁,站住。”杨文彬三人刚走到天桥险道前,对面寨门里就传来了喊话声和拉动枪栓的撞击声。
“我们是将军寨的,找你们张寨主和王二掌柜的有要事相商。”杨文彬对着寨门喊道。
“等会儿。”寨门后面的人喊。
“等啥等?快报,我们将军寨二当家的来了!”杨文彬的一个随从冲着寨门大声喊道。
杨文彬三人并没停步,他们继续向前走,寨门里又传出一声断喝:“别动,再往前走我就开枪了。”
“慢!”杨文彬冲寨门摆了下手,站住了,两个随从也跟着站在天桥险道口。
这天桥果然名不虚传,不及一米宽的桥面呈二三十度的仰角伸向白云缭绕的峰巅,真如一条仙道直通天门。桥面上长满了毛绒绒的小草,只有正中央被人踩出一条宽不盈尺的白道,两边是绿树浅底的深沟。桥身是立刮陡沿的峭壁,如斧剁如刀削,石壁上零星地长着几丛灌木和几棵松树,随风摆摇,疑似天桥晃动,让人望而生畏,脊背发寒。
杨文彬站在天桥一端,举目四顾,山峦逶迤,涧复岭重,茫茫丛山之中,风卷云波,此起彼伏,一片云海,峰头如浪尖,幽峡似浪谷,风起云涌,雾浪滔滔,远远近近,一片迷蒙。凤屏寨浮在云海里,犹如仙界里的宫殿,寨门如锁,锁住人们进入天门的唯一通道——天桥。寨门内长着一棵巨大的油柏树,大柏树伸出的虬枝叠成了一个巨大的黄绿伞棚庇护着寨门,让人幻想天门内的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