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6/7页)

曾可达听得血脉偾张,呼吸都屏住了。

对方建丰的声音:“你在听吗?”

曾可达愣了一下,立刻答道:“我在听,建丰同志。我想请您下达更明确的行动指示。”

建丰同志接着说:“我的明确指示还是那句话,不要怕乱。与其让共产党煽动民众把矛头对准党国、对准政府、对准总统,不如我们自己将那些蛀虫挖出来。我们动手了,共产党便不会再煽动民众,他们比我们更看重民心、看重民意。党国的经济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必须立刻推行币制改革,废除旧法币,推出有储备金和物资保证的新币制!我会亲自在上海推行,北平就靠你们了。中央银行和他们背后的人一定会坚决反对,中央这边我来对付,北平那边你们要抓住现在这个时机,争取方步亭,配合我的行动!”

对方停顿住,曾可达略等了两秒钟才大声答道:“是!我们一定坚决执行。现在最大的阻力不是方步亭了,是扬子公司在平津政界的那些股东,还有陈继承代表的国军第四兵团,还有徐铁英代表的中统和马汉山代表的军统。闹大了,他们都会联起手来极力反对。”

对方建丰的声音:“他们不敢公然反对我,因此也不敢公然反对你们,但他们一定会捣乱。徐铁英有配合你的责任,制住他让他有所顾忌。陈继承、马汉山之流敢于捣乱,你就去找傅作义将军,也可以去找李宗仁副总统,他们会站在我们一边。陈继承捣乱就撤了陈继承,马汉山再捣乱就处决他!”

“明白!建丰同志。”曾可达这次大声答道。

北平市警察局前院大坪。

急促的集合哨声!

无数的警察,拿警棍的、提枪的,纷纷奔向已经发动的那一排警车!

“方副局长呢?”那个单副局长在这里指挥,还没有出动已经脸上流汗,大声问着身边几个大队长。

无人答他,无人能答他。

单福明盯住了一个大队长:“立刻找到方副局长,民调会那边必须他去指挥!”

“我找找看吧。”那个大队长没有把握地答道。

“必须找到!找不到那边就你去指挥!”单福明也有狰狞的时候。

“那您现在就撤掉我好了。”那个大队长不怕他的狰狞,更怕找不到方副局长。

“你说什么?”单福明拔出了枪,“老子现在不撤你,可以用《战时法》枪毙你!”

“自己先不能乱!”马汉山神出鬼没地出现了,手提一把二十响,身后带着两百多军统,大步进了警察局。

单福明眼睛亮了:“那好。好几千学生围的是你的民调会,你们去弹压。其他的跟我去市政府、市参议会!”再不停留,飞快地钻进了一辆小吉普。

警车响了,一辆接着一辆,驶出了警察局大门。

一转眼,这里只剩下了马汉山和那两百余名军统。

两百多双杀人不眨的眼一齐望着马汉山。

马汉山一下子又没了主意,想了想,大声说道:“先在这里等着。我去跟徐局长部署一下,回头按老办法,从四面包抄,瞄准了带头的开枪!”

北平市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马汉山站在屏风边踟蹰不前了。

“局座,您听我说。”徐铁英正在打电话,而且没有见他如此急过,“这里面有共党的阴谋,也有我们自己人在挖墙脚。我现在是两面作战哪……好几万学生上街了,傅作义那边态度很明确,说是绝不背黑锅……陈继承是国防部那边的人,我也调不动……是,我等叶局长您的明确指示。”

“铁英兄!”马汉山知道能插话了,一身的杀气,“这个时候你应该清醒了,真正为了党国的,是你们中统和我们军统。我把北平站两百多人都带来了,全是能征惯战的,你说该怎么办我们全力配合!”

“好,好。”徐铁英这才望向了他,“我正要找你,想听听你的主意。”

马汉山:“都你死我活了,没有第二条主意。‘七五’的时候就是人杀少了抓少了,我们软他们就硬。岂有此理,方孟敖领着人占了我的民调会,共产党趁机煽动学生推波助澜。这不是冲着我来的,是冲着党国来的!老子就纳闷了,南京怎么就这样是非不分……”

“我想听听你的主意。”徐铁英十分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杀!多杀他几十几百,自然就压下去了!”马汉山咬牙答道。

徐铁英冷冷地望着他:“要是面对国防部经济稽查大队呢?说白了吧,你面前站着方孟敖,站着他那些飞行大队的人,杀是不杀?”

马汉山愣住了,在那儿想了片刻:“我是说杀共产党,杀那些隐藏在学生里的共产党。”

徐铁英:“方孟敖出面呢?你还敢杀吗?不问你了,告诉你一条消息吧。”

马汉山有些结巴了:“什、什么消息……”

徐铁英:“两小时前方孟敖就给我来了电话,以国防部调查组的名义要我协助,不惜调动北平市所有的警察务必找到你,叫你到民调会去见他。”

马汉山低头沉思起来,自言自语道:“以为我怕他……我怕他吗……老徐,你说我去不去?”

徐铁英脸一沉:“不是我说,是国防部调查组说,你必须为‘七五事件’负责,必须为民调会的亏空负责!汉山兄,你刚才不是叫我该清醒了吗?自己先去洗把脸,清醒了再跟我说话。”

马汉山:“徐局,这是怎么说……”

“昨天晚上你杀崔中石的时候为什么不问我?!”徐铁英一掌拍在办公桌上,“现在问我,晚了!”

马汉山那一口气憋在喉咙里,脸立刻涨得像猪肝。昨晚明明是上了他的当,今天闹出了大事,他反而还拿这件事来堵自己。他的手开始往身上摸,恨不得掏出枪来,干脆一条命换一条命,也免得如此天昏地暗。

突然马汉山的手腕一阵剧痛,身子立刻弯了下去。

孙秘书早就悄然站在他的身后,闪电般掐住了他的右手腕往后一抬,紧接着拔走了他别在腰里的二十响!

马汉山的头都快挨着地了,双腿兀自不肯弯曲,大声嚷道:“老徐,徐铁英,你叫他放手!”

孙秘书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拿他的那把二十响顶住了他的后脑勺:“混账王八蛋!昨晚就应该枪毙你,你还敢试图来谋杀我们局长!说,昨晚杀崔中石,是谁指使你的?”

马汉山这回是真觉得天昏地暗了,可又不愿背这个黑锅,咬着牙兀自不肯回答。

孙秘书响亮地打开驳壳枪的保险:“我现在打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你说不说?”

马汉山挣扎着半抬起头,去望徐铁英。

徐铁英背对着他,感觉像是在敲击着桌面,敲了两下又停住了:“说吧。我们中央党部的人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枉杀一个忠于党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