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第7/8页)
徐铁英的脸慢慢青了。
梁经纶:“你还要我继续念吗?我们一起念!”
孙秘书也在望着徐铁英,因为徐铁英正在向他望来。
孙秘书的脸让徐铁英好生厌恶,没有表情,却像一部党章!
徐铁英转望向严春明:“你都听见了?”
严春明的脸更让他生气,不苟言笑的人这时嘴角露出的那一丝笑,倒像个胜利者。
“孙朝忠!”徐铁英向孙秘书吼道。
“在。”孙秘书走了过去。
徐铁英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蓝底印着一枚白色国民党党徽的身份证:“这就是假冒中共党员梁经纶的真实身份。拿去,给那几个学生看!”
孙秘书尽力保持着镇定,接过身份证,下意识地翻开了。
身份证上,梁经纶的照片,比现在年轻,右下角被一枚钢印死死地压在身份证上!
照片下面,赫然印着:
梁复生!
中国国民党党员!
入党时间:民国二十九年!
入党介绍人:蒋经国!
发证单位:中国国民党全国党员通讯局!
“拿去!”徐铁英声色俱厉。
孙秘书依然没有任何表情,拿着那本身份证走进了草亭,没有看梁经纶,只对那几个青年学生:“站成一排,保持距离。”
几个青年学生,还有谢木兰都望向了梁经纶。
梁经纶两眼望向远方的天空,声音也像从远方的天空飘来:“没有什么不能看的,你们自己辨别吧……”
孙秘书手中,打开的身份证。
四个青年学生,包括那两个中正学社的假党员,都露出愕然的目光!
“卑鄙!拙劣!”谢木兰挽住梁经纶的手臂,看了一眼那四个青年学生,接着转向徐铁英,“你就是党通局造证的人,造这么个假证还不容易。这么拙劣的手段,有人相信吗?!”
徐铁英又露出了笑容,这次明显带着狰狞,没有理睬谢木兰,对孙秘书:“看了就行,拿过来。”
孙秘书又拿着身份证走向徐铁英。
徐铁英:“给严春明看。”
孙秘书把身份证直递到严春明的身前,严春明淡淡地接过身份证,却只拿在手里。
徐铁英:“早知道了是不是?”
严春明:“知道什么?”
徐铁英:“你们中共北平城工部早就知道了梁经纶的双重身份,现在还装,有意义吗?”
严春明:“双重,什么双重?请你把他第一重身份说给我听。”
徐铁英:“中共北平学委燕大支部委员,不是吗?”
严春明反正什么也看不见,别人也就很难看见他真实的神态,他虚望向徐铁英说话的方向,突然问道:“你是中共燕大支部书记,还是我是中共燕大支部书记?”
“当然你是。”徐铁英立刻接下他的问话,突然提高了声调,“你不只是中共燕大支部书记,还是梁经纶加入共产党的入党介绍人。你刚才否认他是中共党员,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目前为止你还真不知道他国民党的身份,作为支部书记,作为入党介绍人,你不会供出他。可惜这种可能被你刚才的态度否定了。梁经纶刚才慷慨念诵《总理遗嘱》,已经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你现在还保护他,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那就是你们北平城工部已经发现了梁经纶的真实身份,假装没有发现。严春明,你昨晚突然返回燕大,今天刘初五那样的大人物都不惜以身犯险,我们真会相信你们会这样保护学生吗?你们这样做只有一个原因,是在跟梁经纶背后那个更大的人物斗法!”
说到这里,徐铁英转望向梁经纶身边的那几个学生:“想知道梁经纶教授背后那个更大的人物是谁吗?”
两个真正的共产党学生怔在那里,另外两个中正学社的共产党学生也怔在那里。
谢木兰却是脸色白了,挽着梁经纶的那只手也僵了,突然觉得耳鸣起来。
徐铁英接下来的声音于是嗡嗡轰鸣:“就是你们刚才在我们国民党党证上看到的梁经纶的入党介绍人,现任国防部预备干部局蒋经国局长……”
满西山都是徐铁英的声音在回荡。
所有的目光都在梁经纶一个人身上。
梁经纶一直挺立着,不看任何人,又好像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突然,他的一只手臂奋力一挽——谢木兰身子软了,正在往下滑去。
梁经纶那只手如此有力,一把挽住了谢木兰!
西山监狱密室里,啪地一下,王蒲忱打开了桌上的台灯,操起了二号专线的话筒:“王秘书吗,我是王蒲忱,无论建丰同志在哪里,请务必将电话转过去,我有紧急情况报告。”
这几句话是一口气说完的,接着便是等王秘书回话,对方依然沉默,似是在等王蒲忱接着把话说完。
王蒲忱:“我已经说完。王秘书,请回话。”
“我就是。”
——熟悉的奉化口音,建丰同志!
王蒲忱一惊,立刻站直了,竭力调整自己激动的情绪。
“唉。”沉默的间隙,话筒那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王蒲忱听来,却像风送涛声。
接下来建丰同志的声音再平静,王蒲忱都已经听到暗潮汹涌了:“蒲忱同志,我刚开会回来,大致情况已经知道了,你把你那边现在的情况说一下吧。”
“是。”王蒲忱也尽力平静地回答,“徐铁英扣了几个共产党青年学生,已经当着他们暴露了梁经纶同志铁血救国会的身份。接下来的情况是除了两个我们中正学社的人,另外几个都不能释放了。最不能理解的是他们把谢木兰也卷进来了,明知道她不是共产党,是方家的人,才十九岁……”
“为什么不阻止,不报告?!”电话那边突然传来建丰同志从来没有的震怒!
王蒲忱选择了沉默几秒钟,他必须沉默几秒钟,不是那种思索托词的沉默,而是停留这片刻的时间以表示自己下面的话很难说清楚:“是,建丰同志。孙朝忠同志及时将情况传递给了我,我找到了徐铁英,他说是中央党部的决定,并说总裁和陈部长还有你知道情况,正在党部开会商量。我给毛局长打电话,电话出了故障……”
王蒲忱停住了,电话那边也沉默了。
这种沉默可不能持续,王蒲忱主动轻声地叫道:“建丰同志……”
“说你想好的意见吧。”电话那边这么冷的声调也是原来没有听到过的。
“是。”王蒲忱必须坦陈自己“想好的意见”了,“我个人的看法是,谢木兰知道了梁经纶同志的真实身份,就算愿意接受也不能释放。她的情绪,她的状态,无论如何也瞒不过方家那些人,更瞒不过共产党北平城工部。最难的是不放她也不能关她,方步亭、方孟敖、方孟韦还有何其沧,哪一个人出面,我们都必须释放。既成事实,谢木兰活着,梁经纶同志就必须离开北平,‘孔雀东南飞’方案就只能放弃,币制改革计划也必然要推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