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7/7页)
燕赵愈斗愈勇,愈斗愈烈。
剑客争锋,以剑问剑,以命搏命。
围观者目眩神迷,心旌神摇。
太精彩,也太凶险!
说不准胜负,料不到生死。
这样的战斗,才是真正的战斗。
在生死的边缘交错,在死亡的锋芒前来回,只为了那一点缥缈不定的胜利,只为了抓住它!
争锋!赌上全部的人生去争锋!
这样交错出来的光火,方可以点亮漫漫剑道长夜。
转青龙,赴凤阙。豪气歇前歇豪气,明月剑出照长夜。
黑团白影混成一处,战斗已经看不太清楚。唯有锐利的剑意仍在纵横,将人的视线都切割得七零八落。
一声铿锵之后,人影骤分。
风,静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结果。
左大人若死,大家皆大欢喜。
而如果燕赵死了,谁还能拦住他?
那就意味着明雪一定会炸塌凌云峰,大家都要葬身于此。
燕赵执剑而立,剑尖上一行血珠缓缓滑落。
他的长发轻轻飘起,表情似叹似惜:“你的心被仇恨溢满,所以你输了。”
他叹,这是一个真正的对手。
他惜,这不是这个对手最强的状态。
所有人都看向左大人,所有人都希望看到他死。
千夫所指,无疾而死。
但左大人岂是在乎庸人目光的人?
他抚着右手胳膊上的剑伤,鲜血溢过玉石般的修长手指,有些莫名的寂寥、莫名的怅然:“居然输了一招。”
伤口堪堪见骨,没有断臂,就算不太严重,然而这伤必然会影响到他的剑。
燕赵已是足堪与他相提并论的剑客,这一处伤,便能决定生死。
高手过招,一步错,步步错,一步输,步步输。
左大人反而笑了,面容平静下来,沸腾的杀意都隐入湖泊一样平静的眸子里。他随手撕下一角白衫,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手臂。
“但在杀了这个女人之前,我绝不会倒下,以明月的名义起誓。”左大人扯着嘴角,声音温润如玉,“所以,接下来一定是你死。”
也不知他说的是素明月还是明月剑,但这两者本没有什么区别。
左大人倒提明月剑,迈步,就像他从前无数次出战一样,一样的淡然,一样的从容。
然而那双平静如湖的眸子深处蕴藏着如地底岩浆一般的凶暴。
燕赵没有多说话,只是握紧了掌中剑。
他能赢一次,就能赢第二次。
赢过所有对手,站到师傅曾企盼却没有到达的地方,看李谪仙曾看到甚至还没有看到过的风景。有此三尺铁,人间尽可决!
“左大人!”明雪忽然开口,“素明月还没死呢!”
左大人霍然转头,明雪冷酷道:“不过待会儿就说不定了。”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凌云峰半山腰上,喜煞扶着一个女人,临风默立。
他夸张的笑脸面具足以吸引所有人的心神,然而当他站在这个女人身边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会把目光投向他。
这个女人,实在太美。
她的面容,每一处都完美无瑕,每一处都是精雕细琢,眉、鼻、唇、耳,无一处不动人,只是眼睛闭着,似乎陷入昏迷。
她的长发轻轻垂下,脸色有些苍白,叫人望而心怜。
左大人心头剧震,是素明月!一直躲着他的素明月!
“你把她怎么了?”
左大人似乎认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强行把目光从素明月身上挪开,看向明雪:“你想要什么?”
他的声音温润而平淡,却有着毋庸置疑的决意。
无论明雪要什么,他都能够给。
明雪摇摇头:“这个问题,你该去问喜煞。”
左大人意外地挑挑眉,又转回去看着喜煞。
喜煞不言不语,面具上巨大的笑脸仿佛在嘲笑着什么,他的目光捉摸不定,一一扫过忧煞、老煞他们,最后定定地看了一眼欲煞,而后一言不发地提着素明月转身飞纵。
竟是完全无视了左大人。
“你要去哪里?”
左大人第一次失去了分寸,身形如电,直追喜煞而去。
喜煞虽带着一个人,但身法仍旧不慢,向凌云峰顶狂奔。
“放下明月,饶你不死!”
喜煞如若未闻,距离慢慢拉近,但他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
凌云峰顶,明月楼。
飞檐斗角,金玉镶梁。
往日驻守总部的楼中高手都去了山脚会战,正是呼应明月楼之前的战斗决议,要御敌于峰前。
此刻偌大的明月楼总部竟空寂无人,显得空落落的。
喜煞提着素明月飞身进了明月楼,左大人毫不迟疑地仗剑追入。
再有三息,他就能追上这只可恶的老鼠。只要救到了明月,什么都好说。山下那些人若敢聒噪,就一个个地杀过去!
明月楼没了可以再建,只要明月没事,一切就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甚至看在明月没事的分上,饶那赵明雪一条性命也无不可。
心里转着念头,左大人如一片飘雪,身姿优美地飞入明月楼。
“轰隆隆!”
剧烈的大爆炸在山顶爆开,在青天白日里放了一场巨大的烟火!
火浪滔天,凶焰腾转。愤怒的烈火几乎瞬间就摧毁了一切。
整个明月楼,顿成火海!
那些华贵的、伟大的,终将湮灭。
那些权势、那些传说,亦即成灰。
山脚下的人,无论是诛月盟的人还是明月楼的人,全部陷入深深的震撼之中。震撼、惶惑,而又惊惧。
红色,是地狱的颜色。红色,是晚霞的颜色。
炙烈之火、罪恶之光,燃烧一切,也摧毁一切。
明雪轻轻挑起了嘴角,带着一种满足的呻吟般的语调:“别害怕,我只是炸了明月楼。”
原来这才是她的第四层杀局。
真正的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