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引 第十章 车座下的秘密(第6/7页)
管宁侧目问道:“什么事?”
凌影缓缓接道:“你那朋友公孙庸,在那种匆忙的情况中,为什么还要拾起地上的匕首,才躲进车座下的秘密藏身之处?”展眉一笑:“这件事实是无关紧要,我不过是问问罢了。”
管宁沉吟半晌,缓缓道:“在车座下这么小的地方里,匕首是最好的防身之物,他是怕自己的行藏被人发现,是以才拾起这柄匕首,以为防身……”
凌影接口道:“这点我已想过了,但是这理由虽然在千千万万人身上都可以讲得通,用在一个身怀武功,而且武功不弱的人身上,却又有些讲不通。这种普通匕首在一个武林高手的手中,有和没有的分别,实在差得太少了,在那情况下,如果没有其他的理由,他实在犯不着拾起它的,除非……”
管宁剑眉微剔,缓缓道:“匕首除了防身之外,又能做些什么呢?”
凌影沉思半晌道:“除了防身之外,也可自杀!”
管宁摇首道:“像他这种性格的人,纵然到了山穷水尽之处,也会奋斗求生,绝对不会生出自杀这个念头的。”
凌影轻轻一笑,道:“我不是说他要自杀,只是说匕首可以用作自杀而已。”语声微顿,又道:“除了自杀、杀人之外,匕首还可以用来杀鸡、宰羊、切菜、切肉、削苹果、裁信笺、削木头……可是他却一样也用不着呀,难道车座下有个大苹果,他要削来吃?”
说到这里,扑哧一声,忍不住又笑出声来。秋波一转,却见管宁呆呆地望着前方,不住地低声自语:“削木头……”突又喜呼一声:“一定是了!”
凌影忍不住又问:“什么是了?”
管宁又像方才一样,仿佛大腿中了一根箭似的,猛然从车座上跳了起来,一掠下车,又一把将凌影拉下,一手搭上车座边缘,全力一搭,车座也立即又应掌而起。
一时之间,凌影心中不觉又为之惊诧交集:“车座明明已是空的,他这样却又是为什么呢?”
车前之马,不住长嘶,似乎也在对管宁突顿突行的举止,发出抗议。
管宁却动也不动地俯首向车座下凝视,对身旁的一切都似不闻不见,半晌——突地长长叹了口气道:“果然是的。”
直到此刻为止,凌影仍无法测知他这番举动究竟在弄何玄虚,听得他一声长叹,一声言语,忍不住凑首过去,秋波随着他的目光向座下凝视,半晌——竟突地惊叹一声道:“他拾起那匕首,原来是为了要在里面刻字!”
管宁手提缰绳,将马首转了个方向,从东方射来的阳光,便可以清楚地射在车座下,木板上的字迹。
字迹甚是零乱歪斜,若不经心留意,便不容易看得清楚,管宁、凌影并肩而立,屏息望去,只见上面写的竟是:“此话不可对人言,留此仅为自解郁积,若有人无意见之……”下面四字,刻出后又用刀锋划去,隐约望之,似乎“非我卜者”,又似“亦我卜者”四字。
管宁、凌影对望一眼,谁也猜不出这四字的含义,往下看去:“家父生性激动,常做激动之事,激动之事,善善恶恶,极难分清,近日一事,我不欲见,是以亡去,若有人罪我,骂我,我亦无法,但求心安而已……”
下面又有一段数十字,写出后又划了去,但划得像是十分大意,是以亦可隐约看出,而且看得比方才四字尤为明显。
凌影秋波凝住,低低念道:“数十年前家父与四明红袍,本是忘形之交,成名后虽疏行迹,但来往仍甚密,只是江湖中人,甚少有人知道……”
念到这里,她语声一顿,皱眉道:“四明红袍与太行紫靴,声名相若,地位相当,两人相交,本应是极为自然的事,但他言下之意,却似极为隐密,为什么呢?”
管宁剑眉一皱,俯首沉思半晌,缓缓苦叹一声,却听凌影又道:“是了,他两人年轻时,一定一齐做了些不可告人的事,到后来各自成名,生怕这些事被人知道,是以——”
管宁伸手一拦,拦住了她的话头,长叹摇首不语。其实他自己心中何尝没有想到此处,只是他心存忠厚,又与公孙庸相交为友,是以不愿说出而已,凌影口直心快,却说了出来。
下面的字迹,似因心情紊乱,又似乎因车行颠簸,是以更见潦草,只见上面又自写道:“四明红袍天纵奇才,不但擅长武功,尤善于暗器、施毒、易容等旁门巧术,极工心计,更重恩怨!”
凌影侧目诧道:“原来四明红袍这些手段,非但江湖中极少有人知道,就连我也丝毫不知,这倒又是件奇怪的事了。”
管宁皱眉不语,再往下看,下面的字迹,笔画刻得较前为深,字形也较前为大,似乎是公孙庸经过一番考虑才刻出来的,刻的是:“君山双残、终南乌衫,是其刻骨深仇,少林、武当、罗浮等派,亦与其不睦……”语句忽地中断,变为:“四明红袍最近做出一事,自念必死……”语句竟又中断,下面的字句,更是断断续续,但却无刀划之痕:“天下第一计……渔翁得利……高极、妙极……歹极……毒极……孝……不孝?……自古艰难唯一死……”
下面再无一字。
管宁与凌影一齐看完,不禁又面面相觑,作声不得。他们都知道在这些零乱断续的字迹里,一定包含着一些重大的意义。
但究竟是什么含义,他们虽然极为仔细,却仍猜测不透。
凌影长叹一声,皱眉道:“你那朋友真有些古怪,他既然想说出一些秘密,却又偏偏不说清楚,让人去猜,人家怎么猜得到?”
管宁出神地愣了半晌,缓缓道:“子不言父过,但正义道德所在,却又令他不得不说,唉——若是你换作了他的处境,你又该怎么样呢?”
凌影呆了一呆,樱唇微启,像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良久,良久,她方自幽幽叹道:“难道他的父亲太行紫靴,也和四明山庄的那件惨案有什么干系么?”
管宁皱眉沉声道:“看似如此。”长叹一声:“你我都将他这些字句,仔细想想,以你我两人智慧之和,也许能猜出他的心意亦未可知。”
凌影微一颔首,轻拧纤腰,掠上车座,秋波一转,突地娇唤道:“哎呀,沈三娘的马车,连影子都看不见了,怎生是好?”
于是马车加急驶去。
绝望夫人沈三娘心悬爱侣的伤势,快马加鞭,赶到妙峰山口,回首一望,后面的那一辆马车,却踪迹未见,面上虽未见任何焦急之色,心中却是已充满焦急之情,皱眉低语:“难道他们又出了什么事么?”
伫身道旁,候了半晌,匆匆进了些饮食,越想越觉心焦,抬头一望,却见日色竟又偏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