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千钧一发(第5/12页)
“我也不知道!”水怜影轻轻摇头,注目乐之扬,“你或许知道!”
“我?”乐之扬一愣。
“城主渊深海默,崖岸自高,从不对人吐露心事,生平也没一个至交。八部之主和他虽有师徒名分,真正明白他的也没有一个。不过……”水怜影若有所思,“城主待你与他人不同,谈吐随意,不计长少,堪称隔代奇缘、忘年之交。师父和万师伯一度猜想你会加入西城、继承城主的衣钵。若说天下有人能改变城主的心意,恐怕也只有你乐之扬了。”
乐之扬沉吟道:“你要我说服先生不要以身涉险,放弃那一件攸关生死的大事!”
水怜影点头,乐之扬又问:“秋前辈派你来的?”
“不!”水怜影摇头,“我自己来的。”
乐之扬奇道:“令师知道么?”
“其他西城弟子,对城主敬仰如神,宁可伤心难过,也不敢拂逆他的意思。”水怜影冷笑一声,“我可不同,事在人为,我不可想眼睁睁看着。管它是成是败,总得试一试才行。”
乐之扬心烦意乱,梁思禽交代后事,恐与天劫相关。至于他口中的大事,乐之扬左思右想也猜测不透,不过联系之前的情形,必定与燕王造反有关。他对梁思禽景仰之深,不在八部之下,当即也不多想,慨然说道:“好!水姑娘,请带我去见先生!”
水怜影破颜而笑,望着乐之扬目光殷切。乐之扬明白她的心思,窘迫道:“水姑娘,事不宜迟,你换身衣裳,我们偷偷出城。”
水怜影叹一口气,怅然若失,她转身进屋,换了一身漆黑劲装,灯火摇曳间,越发肌肤胜雪、婀娜生姿。乐之扬望她模样,心头隐隐闪过朱微的倩影,关山遥隔,也不知她现在何处,想到这儿,莫名地惆怅起来。
趁了夜色,二人来到城头,避开守军。嗤、嗤两声细响,水怜影射出“孽因子”,深入砖块间隙,内力所至,刷刷刷长出两条长藤,宛如活蛇,飞也似的爬过墙头、一直垂往城下。
水怜影向乐之扬一笑,抓住长藤,飞身跳下。乐之扬暗暗称奇,也挽起长藤越过城头。
城墙高约六丈,那藤随生随长,竟似永无休止。直到离地一丈,水怜影才纵身跳下,她手一离开,长藤登时枯萎,噗,化为一团飞灰。乐之扬陡然失去依傍,慌忙翻身跳落。
水怜影仿佛一只黑燕,轻盈灵动,向前飞驰。乐之扬逍遥漫步,紧随其后。两人越过敌营,进入燕山,一路人烟渐少、峰峦起落,大雪纷纷扬扬,染得群山白头,放眼一望,林莽浩荡,仿若琼海玉湖。
兜兜转转,天亮时分,一座山峰拦住去路。山势陡峭,高出同侪,山下立着一方巨石,透过皑皑白雪,隐约可见“雾灵”二字。
“这是雾灵峰!”水怜影手指山顶,“也是燕山绝顶。”
乐之扬点头道:“天晴时,站在北平谯楼,有时也能看见。”
“似近而远!”水怜影说道,“不想走了半夜。”
两人边走边说,接近山根,忽听一声沉喝:“谁?”
“我!”水怜影停下回答。
林中沙沙有声,卜留钻了出来,满身泥土雪花,活似一只胖乎乎的土拨鼠。他盯着二人,诧异道:“水怜影,你的武功何时恢复的?刚才那一招‘灵鸦渡水’使得好俊。”
水怜影一路飞奔,并未掩饰轻功,卜留远远看见,几乎不敢相信。
“闲话少提!”水怜影冷冷说道,“识相的闪开,我带乐公子去见城主!”
卜留瞅一眼乐之扬,笑嘻嘻说道:“水师侄,你也知道,城主千叮万嘱,不许外人上山!”
水怜影道:“那我不客气了。”作势要上。
卜留向后一跳,喝道:“咄,好大胆子……啊哟……”他脚底一滑,忽然摔了一跤,面露苦相,揉着脚踝哀号,“妈呀,我扭了脚,哎哟,我的脚……”
卜留泽部之主,一身柔功惊世骇俗,哪儿会有扭脚的道理。乐之扬满心惊讶,待要慰问,水怜影扯他一下,急匆匆走向山峰。
乐之扬大惑不解,忽见卜留挤眉弄眼、连连努嘴,登时明白过来,对方托词扭脚,故意放行。
乐之扬点头示意,转身上山,跟着水怜影上了一条狭长鸟道,左侧傍山,右边悬空。才走数步,忽听上方声如响雷:“什么人?立刻留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乐之扬举目望去,石穿站在数丈高处,手举一块巨石,作势向下掷出。乐之扬忙叫:“石兄,是我!乐之扬!”
石穿认出乐之扬,惊讶道:“啊,是你,哎呀……”突然身向后仰,巨石脱手,将他压了个正着。石穿发出连一串呻吟,“妈的,好沉,哎哟,站不起来了……哎哟哟……”
乐之扬哑然失笑,石穿神力千钧,岂是一块山石能够压住,《易经》有云:“山泽通气”,山泽二主果然串通一气,就连弄虚作假,也是一般的滑稽儿戏。
机会难得,两人趁机掠过鸟道,来到一方石坪。顶着漫天风雪,石坪上居然有人对弈,左面的是水部沐含冰,右面的是火部周烈,两人所用棋盘非木非石,而是一方硕大冰块,冰面溜光,刻画纵横,盘上并无黑白棋子,全用手指点画。沐含冰指尖落下,冰面圆溜溜凸出一块,算是白子,周烈向下一戳,冰面向内凹陷,算作黑子。吃子之时,沐含冰轻轻一点,凹子结冰填满,周烈随手一抹,凸子又会融化于无形。
乐之扬生平第一遭见人如此下棋,禁不住停下观战。那二人落子如飞,下了再抹,抹了又下,专注之甚,静如磐石,然而浑身大汗淋漓,化为氤氲白气,尽管飞雪漫天,二人身上却无一片积雪。
“这叫‘冰棋’!”水怜影说道,“西城之中,只有水火二部能下。”
乐之扬点头道:“这般下法,颇能淬炼内力。”
两人一问一答,目光不离棋盘。水火二主内力各有所长,论棋力,周烈略胜一筹,是以盘面占优。
“老沐!”周烈目不斜视,冷不丁说道,“大雪天的,怎么有麻雀儿叽叽喳喳。”
“胡说!”沐含冰正在长考,也不抬头,随口回答,“哪儿有麻雀儿,分明就是两只耗子!”
周烈道:“要是耗子,就该偷偷摸摸,哪儿有呆在一边聒噪的道理。”
他们阴阳怪气,明里贬损乐、水二人,暗里催促二人离开。
乐之扬又好气又好笑,拱手道:“二位好手段,待有闲暇,定要请教。”
两人不理不睬,周烈说道:“世道越来越坏了,耗子连人都不怕,嘀嘀咕咕,没完没了。”
“说的是。”沐含冰应和,“我耳根子都听起茧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