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黯月之翼 第二章 展翼(第8/10页)
然而,趁着他放松了戒备,悦意公主竟然第二次连夜出逃,再度去了叶城!
在回雁川追上她的时候,他毫无怜惜地打了她一个耳光,一言不发地将她拖上马背——已经到这样的地步了,这个女人居然还不死心,还要再去找那个怯懦的男人?烦躁、愤怒、屈辱在他内心燃烧起来,最后一丝期待和怜悯也消失了,令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我不相信!逸不是这样的人……我要找他当面问个清楚!”
“求求你,让我见见他吧……只要听到他亲口说一句,我死也甘心!”
她被捆绑在他的背后,一路哭喊,哀求,怒骂……他默默地听着,忽然回过头,冷冷地说:“认了吧。就算你只是一具尸体,我也要把你带回去,把你埋在王室的墓地里——这是我作为一个丈夫的责任。”
她恨恨地看着他,忽然一低头咬住了他的肩膀!她咬得那样的用力,那样的狠毒,几乎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他根本没有回头看她,只是策马疾驰而去——那一天,是白帝七年五月十九日,头顶星空灿烂,冷冷俯视着大地。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的生命里,便再也没有那个名义上妻子的位置了。
他对自己说:从现在开始,她之于他,不过是一个路人。
那之后,她又几次试图出逃。终于有一天,她那个已是九五之尊的父亲终于无法忍受,对外宣称悦意公主得了癔病,把这个丢尽脸面的女儿带回了伽蓝帝都——而对于这个决定,他并不曾阻拦和反对,只是沉默着任凭白帝将她带走,幽禁在万丈白塔顶上。
他和她之间的共同回忆,也就到那一刻截然而止。
从此后,他们之间便隔着深广的大海,有着毫不相关的人生。所谓的家庭,所谓的婚姻,所谓的夫妻,对他们来说都是形同虚设的可笑东西——十一年来,他在西海率军浴血奋战,她在白塔上幽闭终身。
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是每年他入京述职的时候会顺路去塔上看她一次。然而,她却也始终没有半句话要对他说。他们之间虽然有夫妻之名,相互羁绊了十几年,但,所有的感情在萌发前便早已夭折。
然而世事难料,十一年后,她那个帝君父亲在一场血腥的宫廷阴谋里驾崩,那一条锁住她的黄金锁链终于断裂。一夜之间,那个在白塔顶上幽禁了十一年的女子,居然以凌驾天下之上的姿态返回人间,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个痴狂任性、敢爱敢恨的女人回来了。
她要扼住他斩落的刀,不让他为夜来复仇;她为了护住那个怯懦的昔日情人,竟然不惜脸面,公然和他决裂!十一年前,她曾经背叛过他;十一年后,这个女人还要再度羞辱他么?
那个软弱无能、纵情声色的中州小白脸,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
隔了十几年,慕容逸看着身侧已经是帝王的女子,眼神变换了许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话。然而,那句短短的话,立刻就完全击溃了她——
“其实,在那一年,我并没有收到你的信。”
在听到这句话那一瞬,女帝身子摇晃了一下,眼里露出了不敢相信的光芒,定定看着他,喃喃问了一句“什么?”然而,只是一转眼她就明白过来了,发出了一声狂喜的喊声,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真的么?真的么?”女人的眼里充满了光芒,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帝王。
“是的……那一封信,当时落在了我弟弟的手里——他买通了我身边几乎每一个仆人,”慕容逸喃喃,语气不知道是仇恨还是麻木,“是他向父亲告了密……父亲害怕镇国公府会因此引来大祸,就把我锁了起来,然后,又把那封信献给了白帝。”
“……”悦意说不出话来。
——所以,在那一年的夜里,青水之畔,冒了大险私奔而去的她并没有等到情郎,等来的却是来抓自己回去的丈夫。不是他不来,而是,那封信根本没送到他手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喃喃,不知不觉失去控制地喊出了声音来,泪流满面,脸上却充满了狂喜而释然的笑意,紧紧抱住了他,“我就知道你不会负我!“
“事情过后,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我,再不肯原谅我了……”慕容逸喃喃说着,“我实在是个没有用的人……既斗不过我的弟弟,也不敢忤逆我的父亲。我只能这样活着……我等了十几年,只希望还有一丝机会可以看到你。”
“我一定要再见你一次,否则,死不瞑目。”
女帝流着泪,哽咽地点头,说不出一句话。
这十年来,她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用镣铐锁着,幽禁在万丈高的白塔顶上,除了女祭司外再也见不到一个人——如果不是心里还有唯一的希望,又如何能捱过那么漫长岁月的摧残?是的……她咬牙忍着,只为等到某一天还能看到他。
到那时,就能亲口问一问他:那一天,为何不曾来?
如今她终于等到了梦寐以求的答案,这十几年的时光便已然值得。
白墨宸在一边,冷冷地看着这两个人在眼前又哭又笑,眼神深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表情。许久,等悦意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他终于开了口:“谁通知你来这里的?”他冷冷问,眼里有杀意,“慕容隽还是慕容逸?”
“是谁不重要,”虽然几乎被方才那一刀斩到,悦意却没有退缩,咬着牙瞪着自己的丈夫,“冤有头,债有主——我在这里,绝对不许你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白墨宸一字一句地吐出,看着她,语气可怖,“慕容隽害死了夜来,策划了昨夜那一场内乱,不但是宰辅,连你父王的死也和他脱不了关系!——我查抄镇国公府,可以说有十足的理由,怎么是滥杀无辜?”
一语出,悦意和慕容逸都震了一下。
慕容逸脸色苍白,心里也是猛跳——日间在酒楼做最后告别时,他就隐约猜测到隽一定是犯了什么事,所以不得不做如此的嘱托。然而,却没有料到是这样大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