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一视力和第二思维(第4/9页)
有的时候她在梦里跑向灯塔,就在要推开门的时候醒了过来。她没见过大海,不过有位邻居的墙上挂着一幅旧画,画上有许多人紧紧地抓着木筏子,木筏子在一个看上去波涛汹涌的大湖里。她一直没能看到灯塔。
蒂凡尼坐在窄窄的床边,想到了阿奇奶奶的事,想到了还是小女孩的萨拉·格力塞尔非常仔细地在书上画着花,想到了世界失去了它的中心。
她怀念着那种安静。现在的这种安静和以前是不一样的。奶奶的安静很温暖,一直走进了你的心里。阿奇奶奶有时会不记得孩子和羊羔之间的差别,但在她的安静中,你是受欢迎并且有归属感的。你不得不使自己也安静下来。
蒂凡尼真希望她有机会为牧羊女的事道歉。
然后她走回家,把阿奇奶奶去世的事告诉了大家。那时她才七岁,那是世界的末日。
有人礼貌地拍了一下她的靴子。她睁开眼睛,看到了癞蛤蟆。他嘴里衔着一块小石头。他把它吐了出来。
“对不起。”他说,“我本来都是用胳膊的,但我们是非常潮湿的物种。”
“我该怎么办?”蒂凡尼说。
“唔,如果你的头在这么低的屋顶碰一下,你肯定会被要求索赔的。”癞蛤蟆说,“嗯……我刚才是这样说的吗?”
“是的,我希望你但愿自己没有说过。”蒂凡尼说,“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癞蛤蟆呻吟道,“对不起,我们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的意思是,这些小精怪现在想让我干什么?”
“哦,我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儿。”癞蛤蟆说,“你是凯尔达,你说的话就要被执行的。”
“为什么菲奥就不能成为凯尔达?她是一个小精怪啊!”
“她在这儿没法帮助你。”癞蛤蟆说。
“我能为你效劳吗?”一个声音在蒂凡尼的耳边说。
她把头扭过去,看到吟游诗人威廉在洞穴边上的一条长廊里。
离得这么近,他看上去和其他的菲戈人显然不同。他的头发很整洁,被编成了一条辫子。他的身上也没有那么多的刺青。他讲话也与众不同,比其他菲戈人更清楚、更慢,他的声音听上去像击鼓声。
“啊,是的。”蒂凡尼说,“菲奥为什么不能成为这里的凯尔达?”
威廉点了点头。“问得好。”他礼貌地说,“可是,你知道,一个凯尔达不能和她的兄弟结婚。她必须到一个新的部落去,和那儿的一个武士结婚。”
“既然这样,为什么武士不能到这儿来呢?”
“因为这儿的菲戈人不熟悉他。他们不会尊重他。”威廉说“尊重”这个词儿时,听上去像雪崩一样。
“哦。那么……女王是怎么一回事呢?你刚要往下说,他们就阻止你了。”
威廉显得有些尴尬:“我觉得我不能告诉你那些——”
“我现在是临时的凯尔达。”蒂凡尼生硬地说。
“对。唔……有一段时间我们生活在女王的世界里,在她变得如此冷酷之前,一直为她效力。可是她欺骗了我们,于是我们造反了。那是一段黑暗的日子。她不喜欢我们。这就是我要说的全部。”威廉补充说。
蒂凡尼看着菲戈人在凯尔达的房间里进进出出。那儿一定有什么事情。
“他们要把她埋在这个土丘的另一块地方。”威廉不等问就主动说,“和这个部落的其他凯尔达埋在一起。”
“我以为他们会更……吵闹一些。”蒂凡尼说。
“她是他们的母亲。”威廉说,“他们不愿意大喊大叫。话都在他们的心里。最后我们要为她守灵,帮助她回到生者的土地上去,这个过程肯定会很吵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要随着《律师中间的魔鬼》的曲调,跳五百一十二个里尔舞,还要吃吃喝喝,我敢说,我的外甥们会为一只羊的大小而头痛的。”这个老菲戈人短暂地微笑了一下,“不过,直到现在,每一个菲戈人都在默默地纪念她。我们的悼念与你们不同,你知道。我们把对她们的悼念留在后面。”
“她也是你的母亲吗?”蒂凡尼轻声问。
“不,她是我的姐姐。当一个凯尔达去新的部落时,她要带上她的几个兄弟,她没有告诉你吗?独自一人身处一群陌生人当中,一颗心无法承受太多的东西。”这个菲戈人叹了口气,“当然,用不了多久,在凯尔达结婚之后,这个部落里挤满了她的儿子,她就不再孤单了。”
“你也肯定不孤单了。”蒂凡尼说。
“你真是个聪明的人,我同意你说的。”威廉说,“我是最晚到这儿来的人。等到这一切都结束了,我要设法得到下一个凯尔达的准许,回到山里我自己的人中间去。这儿是一个富饶的地区,这儿是一个我的外甥们拥有的美好部落,可我还是愿意死在长满了欧石楠的我的出生地。请原谅,凯尔达……”
他走掉了,消失在土丘的阴影里。
蒂凡尼突然想回家了。也许是因为威廉的伤感,不过她现在觉得自己被关在了土丘里。
“我要离开这里。”她咕哝着说。
“好主意。”癞蛤蟆说,“但首先,你一定要找到那个时间不相符的地方。”
“可我怎么才能找到呢?”蒂凡尼带着哭腔说,“你根本就看不见时间。”
她已经把两只胳膊从入口处伸出去,趴在上面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农舍里有一个又大又旧的钟,上面的时间每星期调一次。也就是说,当她爸爸要去克里尔·斯普林斯市场的时候,他就记下市场上大钟的指针位置,等他回到家后,他便把自家钟上的指针拨到相同的位置上。这样做只是为了炫耀,大家都靠太阳来判断时间,太阳是不会出错的。
现在蒂凡尼就躺在老荆棘树丛的树干之间,树叶在微风中不断地发出沙沙的声响。在无边无际的草地上,土丘就像是一个小岛;在荆棘树根的隐蔽处,还生长着刚开的报春花,甚至还有锯齿状的毛地黄。她的围裙就放在旁边,早先她把它留在了这儿。
“她应该可以告诉我,到哪儿去找。”她说。
“可她并不知道该到哪儿去找。”癞蛤蟆说,“她只知道要找的标记。”
蒂凡尼很小心地翻过身,注视着低矮的树枝间的天空。它自己会显露出来的,凯尔达说过……
“我想,我应该和哈密什谈谈。”她说。
“你说得太对了,女主人。”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说。她扭过头去。
“你在这儿多久了?”她问。
“一直都在这儿,女主人。”那个小精怪说。又有一些脑袋从树丛间和树叶下面冒出来。土丘上面起码有二十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