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第10/14页)

“你说旅店里的人看着你?”切维尔问,“那你都干了些什么?穿墙吗?”

“不!我是说,没有,我只是喝了一杯,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苹果派——”

“苹果白?”

“没错。味道就像烂苹果。看他们瞪我的样子,你还以为那是什么毒药呢。”

“那,你喝了多少?”切维尔问。

“一品脱,大概,我没怎么注意——”

“你不知道吗,那是从这儿到锤顶山之间最烈的酒?”

“不,没人跟我说过。”小亡道,“这又有什么关系——”

“不,”切维尔慢吞吞地说,“你不知道。呣,这算是条线索,不是吗?”

“跟救公主的事儿有什么联系吗?”

“大概没有。不过我想先查查我的书。”

“既然没有联系,那它就不重要。”小亡坚定地说。

他转向凯莉,对方正望着他,眼睛里浮现出一丝崇拜的迹象。

“我想我能帮得上忙。”他说,“我想我可以找到一些强大的魔法师。魔法可以阻止那个界面,不是吗,切维尔?”

“反正我的魔法不行。得是些特别强的玩意儿,就算那样我也拿不准。现实要比——”

“我要走了。”小亡说,“明天再会吧,别了!”

“已经是明天了。”凯莉指出。

小亡缩下去一截。

“好吧,那就今晚。”他有些泄气,又加上一句,“此时,我将离你们而去!”

“而去?”

“英雄都是这么讲话的。”切维尔好心地解释道,“他管不住自个儿的嘴。”小亡瞪了他一眼,又勇敢地朝凯莉笑笑,转身走出了房间。

等他离开之后,凯莉这才说:“连门也不开。”

“我想他有点害羞。”切维尔道,“我们都经历过这种阶段。”

“什么阶段?穿东西而过的阶段?”

“这只是种说法。平常的人到了这种阶段,多多少少会磕磕碰碰,比如撞上门什么的。”

“我现在要睡一会儿,”凯莉说,“就算死人也需要休息。切维尔,请你别再摆弄那张十字弓了。我敢说,独自一个人待在女士的闺房里是很不符合巫师身份的。”

“呣?可我不是独自一个人啊,你不是也在吗?”

“这个,”她说,“正是问题所在,不是吗?”

“噢。是的。抱歉。呣。那么早上再见。”

“晚安,切维尔。随手把门拉上。”

太阳爬上了地平线,决定抓紧时间上升。

还要再过一会儿,慢吞吞的阳光才能赶着夜晚往前走,洒遍沉睡的碟形世界。眼下,黑夜的阴影仍然统治着城市。

眼下,这些阴影正聚在破鼓酒家周围。金丝街的这间酒家是城里最有名的去处,出名倒不是因为啤酒——那酒看上去活像兑了啤酒的水,喝起来好比电瓶水——真正让破鼓声名鹊起的是它的顾客群。据说只要在那儿待得够久,你的马迟早会被碟形世界的每一个大英雄偷走一回。

眼下破鼓酒家里还是人声鼎沸、烟雾缭绕,尽管店主人已经把所有准备打烊时的把戏搞了个遍,比如熄掉几盏灯,给钟上发条,在水泵上盖块布,还有,为了以防万一,看看自己那根钉满钉子的大棒是不是还在老地方。

当然,倒不是说这一套能在顾客们身上产生什么影响,对于破鼓酒家的常客来说,钉满铁钉的棒子只能算是一点点轻微的暗示而已。不过,他们还是展现出了足够的洞察力,模模糊糊地为站在吧台边的高个子感到不安起来。这家伙一身黑色,正在飞快消耗酒店的存货。

独自喝闷酒的人总会形成一个精神场,确保完全没人想来打扰;但这一位放射出一种宿命论的阴沉,渐渐地竟然清空了酒吧。

客人们溜掉并没有使店主不安,因为这个孤独的黑衣人正在进行一种相当昂贵的试验。

多元宇宙的每个酒吧里都有这些东西——整架整架造型奇特、黏黏糊糊的瓶子,里头那些蓝蓝绿绿的饮料不仅名字富有异国情调,而且常常包括好些莫名其妙的零零碎碎,真正的酒瓶绝不肯自贬身价装进这些东西,什么整个的水果,什么一点点枝条,极端的情况下还有淹死的小蜥蜴。没人知道开酒店的干吗存这么多品种,反正它们喝起来全像是溶解在松脂里的糖浆。有推测认为,所有这些店主都梦想着哪一天会有人不期而至,要上一杯带着一点薄荷的滨海桃子酒,而第二天他的酒馆就会变成大家伙趋之若鹜的所在。

那个陌生人正按部就班地清空架子。

那个绿色的是什么?

店主人瞅了眼标签。

“这儿写着甜瓜白兰地。”他疑虑重重地说,“还说是修道士根据一个古老的配方酿的。”他补充道。

我要试试看。

店主瞟了眼柜台上一字排开的空杯子,其中一些里头还剩了些水果色拉、棍子上的樱桃和小纸伞。

“你确定你还没喝够吗?”陌生人的面孔似乎老也看不清,这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杯子和杯沿上亮晶晶的酒水一同消失在兜帽里,出来的时候已经空了。

*还没呢。那瓶黄色的,里面有黄蜂的那个,是什么?

“新春甘露,上头写着。要吗?”

要。然后再来杯带金点的蓝色酒。

“呃,旧外套?”

是的,然后是第二排。

“想要哪一种?”

全部。

陌生人仍然坐得笔直,杯里负荷的果汁和各种物体以流水线的状态不断消失在兜帽里。

这才够劲呢,店主人暗想,这才叫有格调。我该买件红夹克,或许还要在吧台上放些落花生和几根腌黄瓜,到处挂些镜子,再把锯木屑也换了。他拿起张浸满啤酒的抹布,热情高涨地擦了擦木头吧台,把从杯里落下的几滴酒抹成一道脏兮兮的彩虹,结果腐蚀掉了一整片清漆。

我不明白。陌生人说。

“抱歉!”

应该发生些什么?

“你喝了多少杯?”

四十七杯。

“哦,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店主人经验十分老到,一看到凌晨孤零零喝闷酒的人,立刻就知道人家指望他说些什么。他开始用湿漉漉的抹布擦酒杯,“被夫人赶出来了,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