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8/14页)
“呃,百夫长大人?”弓兵十夫长伯德问,“大人物们做决定了?给我们的命令是什么?我们需要过境吗?请告诉我们吧!”
“稍等。”半加仑嘟囔道,“太他妈热了……马上告诉你们。不过嘛,先给我拿点喝的,我的嗓子干透了。别说你们没有。我一里地外都能闻到帐篷里的伏特加味。我知道酒味是从哪儿飘出来的。就从那张羊皮下面。”
札维克暗骂一声,取出酒桶。十夫长们凑上前,碰了碰杯。
“啊啊啊。”百夫长抹了把络腮胡,揉了揉眼睛,“哦哦哦,这玩意儿够劲儿。再倒,札维克。”
“拜托,快告诉我们吧。”伯德已经不耐烦了,“命令是什么?我们是要向尼弗迦德人进军,还是继续在边境转悠,像婚礼宴席上多余的客人?”
“你们手痒了?”半加仑长出一口气,吐了口唾沫,重重地坐上一只马鞍,“等不及要穿过边境去亚甸?真等不及了,对吗?真是群凶猛的狼崽子,除了龇牙咆哮什么都不会。”
“说得没错。”老斯塔勒冷冷地说,重心由一只脚换到另一只。他的腿弯得像蜘蛛腿,但对老骑兵来说,这倒不是坏事。“没错,百夫长大人。昨天已经是我们待命的第五晚了。我们想知道状况。到底是有仗可打,还是要撤回去?”
“我们要过境了。”百夫长粗鲁地宣布,“明天清早。总共五个兵团的人马,褐旗营打头阵。现在听好了,因为接下来,我要把总督大人及尊敬的阿德·卡莱侯爵曼斯菲德——他可是国王陛下派来的——告诉我们这些百夫长和准尉的话说给你们听。竖起你们的耳朵,因为我只说一遍。而且这都不是普通的命令。”
帐篷里安静下来。
“尼弗迦德帝国军已经通过了多尔·安格拉。”百夫长说,“他们粉碎了莱里亚的部队,又在四天内攻到艾德斯伯格,在那场决定性战役里击溃了德马维的军队。然后,他们只用六天时间,就在叛徒的帮助下攻破了温格堡。现在他们正朝北方快速进发,从亚甸返回的部队则被派去了庞塔尔山谷和多尔·布雷坦纳。他们正朝我们、朝科德温逼近。所以给褐旗营的命令是这样的:跨越边境,朝南方的百花之谷急行军。我们要在三天内赶到迪弗尼河。我重复一遍,只有三天,这就意味着我们要让战马小跑前进。等我们赶到那里,不要过河。连过河的念头都不准有。因为要不了多久,尼弗迦德人就会出现在对岸。我们——听好我的话——不能跟他们交战。任何方式都不行,听明白没?就算他们做出渡河的举动,我们也只能……让他们看到我们的服色。让他们明白,我们是科德温的军队。”
虽然不大可能,但帐篷里比刚才更安静了。
“什么?”伯德最后喃喃道,“不能跟尼弗迦德人打?我们到底要不要跟他们开战?百夫长大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命令就是这样。我们不跟他们开战,而是……”半加仑挠挠脖子,“……而是向兄弟们伸出援手。我们跨越边境,是为保护上亚甸的人民……等等,我说错了……不是亚甸,而是洛马科的人民。尊贵的曼斯菲德侯爵是这么说的。没错,他还说,德马维已经一败涂地。德马维这一跤摔了个嘴啃泥,因为他缺乏统治能力,政治手腕也烂得要命。所以他完蛋了,连带着整个亚甸也跟他一起完蛋。我们的国王借了德马维不少钱,因为德马维帮过他。这么大一笔财富可不能轻易打水漂,所以是时候连本带利讨回来了。我们也不能让洛马科的同胞兄弟被尼弗迦德人俘虏。你们明白的,我们必须解救他们。因为洛马科是我们古老的领土,那片土地曾是我们祖国的一部分,现在该让它回归科德温的怀抱了,直到迪弗尼河边为止。这就是我们的亨赛特国王陛下跟尼弗迦德的恩希尔达成的协议。但不管有没有协议,褐旗营都得驻扎在那条河边。你们听明白了吗?”
没人回答。半加仑皱起眉头,摆了摆手。
“哦,活见鬼。我知道,你们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不过不用担心,因为我也不懂。思考问题的活儿就留给国王陛下、侯爵大人、总督大人和那些贵族吧。我们是军人!只需服从命令:三天之内赶到迪弗尼河边,然后坚如磐石地驻扎在那儿。就这样。倒酒,札维克。”
“百夫长大人……”札维克结结巴巴地说,“要是……要是亚甸的部队反抗呢?或者封堵道路?毕竟我们要全副武装地穿过他们的国家。那样的话,我们怎么办?”
“我们的同胞兄弟,”斯塔勒恶狠狠地说,“我们将要解救的人……怎么会朝我们射箭或丢石头呢?嗯?”
“我们要在三天内赶到迪弗尼河岸。”半加仑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只能早,不能迟。任何想拖延或阻止我们的人,毫无疑问都是敌人。对待敌人无须手下留情。不过听好我的话!听好命令!不准焚烧任何村庄、任何农舍,不准拿任何人的东西,禁止抢掠,更不准强奸女人!你们和你们的手下要记住这一点,因为所有违反命令者都得上绞架。总督大人把这句话重复了起码十遍:我们他妈的不是入侵者,我们是去伸出援手的!斯塔勒,你笑啥?这是命令!现在赶紧召集你们各自的手下。叫他们爬起来,把马和挽具擦得像满月一样亮堂!等到今天下午,所有兵团都要集合检阅。总督大人会亲自到场。如果哪队人让我蒙羞,他们的十夫长会长记性的。哦,没错,他会牢牢记住!你们已经听到命令了!”
札维克是最后一个离开帐篷的。他在明亮的阳光下眯起眼睛,看着营地里的骚动。十夫长们飞奔回各自的小队,百夫长们来来往往,咒骂不停,贵族、号手和侍从们也纷纷爬起身。来自班·阿德的重骑兵正在旷野上策马奔驰,掀起阵阵尘云。天热得可怕。
札维克加快脚步,从四个吟游诗人身边走过。他们几个来自阿德·卡莱,昨天刚到,现在正坐在侯爵那顶装饰豪华的帐篷投下的阴影里。诗人们正在谱写一首歌谣,内容是这场成功的军事行动,还有国王的英勇、指挥官的审慎,以及卑微的步兵们的勇敢。就像从前一样,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在行动之前就开始谱写了。
“兄弟欢迎我们,送上面包与盐……”一位诗人试唱道,“他们欢迎救星,送上面包与盐……嘿,赫拉菲尔,帮我想个跟‘盐’押韵的词儿。”
另一位诗人提出建议,但札维克没听清。
他的小队在池塘边的几棵柳树下扎营。一见到他,士兵纷纷起身。
“做好准备!”札维克站在远处大吼,免得让嘴里的酒味影响下属的士气,“等太阳再爬升四指的高度,会有一次全军检阅!所有东西都要擦得闪闪发亮。武器、马具、制服,还有你们的坐骑。如果哪个人在检阅中让我丢脸,我就打断他的腿!精神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