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耐辛(第4/5页)
我想不出该说什么。
“不说这个了。”切德坚定地直起身子,“盖伦会教你精技。黠谋硬逼着他同意的,他最后终于让步了,但是有个条件,就是每一个学生在接受他训练的期间别人都不可以插手干预。我真希望事情不是这样,但是我无能为力,你自己要多小心了。你知道盖伦吧?”
“一点点。”我说,“只知道别人说的关于他的事情。”
“你自己知道什么?”切德问我。
我吸了口气,思索着:“他都是一个人吃饭,我从来没见过他跟别人坐在同一桌,不管是跟士兵一起时还是在饭厅里。我从来没见过他没事站着闲聊,不管是在操练场、洗衣场,还是任何一处花园里。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总是正要去哪里,而且总是匆匆忙忙的。他和动物相处得很差,狗都不喜欢他,另外他还把马控制得太过头了,把它们的嘴巴和脾气都搞坏了。我猜他跟博瑞屈年纪差不多。他的衣着很讲究,几乎跟帝尊一样花俏。我还听别人说过他是王后的人。”
“为什么?”切德快速地问道。
“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一天晚上,有个叫该击的士兵跑来找博瑞屈,那人有点醉了,还受了点伤。他跟盖伦打了一架,盖伦用一根小鞭子之类的东西打到了他的脸。该击要博瑞屈帮他包扎一下,因为那时候已经很晚了,而且那天晚上他不应该喝酒的,好像是快要轮到他值班守卫了还是什么的。该击告诉博瑞屈说,他无意间听到盖伦说帝尊的皇室血统要比骏骑和惟真多出两倍,都是因为愚蠢的习俗,才让他坐不上王位。盖伦还说帝尊的母亲比黠谋的第一任王后出身高贵。这点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但该击之所以气得跟他打起来,是因为盖伦说欲念王后比黠谋本人更有皇室血统,因为她父母两边都有瞻远家族的血统,黠谋却只有父亲那边才有,所以该击想动手打他,但盖伦往旁边一闪,还用某个东西打中了他的脸。”
我顿了顿。
“还有呢?”切德鼓励我继续说下去。
“所以他比较喜欢帝尊,不喜欢惟真,甚至也不怎么喜欢国王。至于帝尊,嗯,帝尊也比较能接受他,对盖伦的态度比他通常对仆人或士兵的态度还要友善。偶尔几次我看过他们两个在一起,帝尊好像在征询他的建议。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有点滑稽,盖伦好像是在模仿帝尊似的,穿着打扮和走路的姿势都学他。有时候他们两个看起来几乎是非常相像的。”
“是吗?”切德倾身靠近我,等待着,“你还注意到了什么?”
我在记忆里搜寻更多关于盖伦的第一手知识:“我想差不多就这些了。”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话?”
“没有。”
“我明白了。”切德仿佛是在对自己点头,“你还听说过他什么?你有没有怀疑什么?”他是想引我做出某个结论,但我猜不出是什么结论。
“他是内陆人,从法洛来的。他一家人跟着黠谋国王的第二任王后一起来到公鹿堡。我听人说他怕水,不敢坐船或游泳。博瑞屈尊重他,但是不喜欢他,他说盖伦是个对自己的工作不仅擅长,而且完全胜任的人。但是博瑞屈不可能跟不善待动物的人处得好,即使那人不善待动物只是出于无知。厨房的人也不喜欢他,他总是把年纪比较小的那些仆人骂哭,说那些女孩的头发掉到他的食物里,或者手很脏没有洗干净,还说那些男孩太粗鲁了,不知道应该怎么正确地端上食物,所以那些厨子也不喜欢他,因为学徒心情差的时候工作就做不好。”切德还是满脸期待地看着我,仿佛在等待听到很重要的事。我绞尽脑汁回想还听到哪些闲话。
“他戴着一条镶了三枚宝石的项链,是欲念王后给他的,为了奖赏他某次特别的服务。唔,弄臣很讨厌他,他有次告诉我说,四下无人的时候盖伦会骂他怪胎,还会拿东西丢他。”
切德扬起眉毛:“弄臣会跟你说话?”
他的语气不只是不可置信,他在椅子上突然坐直,酒杯里的酒泼出来洒在他膝盖上,他心不在焉地用袖子去擦。
“有时候。”我谨慎地承认,“不是很频繁,只有在他想讲的时候,他才会突然冒出来跟我说一些话。”
“一些话?什么样的话?”
我突然想到我一直没把那个“蜚滋逢治肥油”的谜语讲给切德听,不过现在讲这个好像太复杂了。“哦,只是些古怪的话。差不多两个月前,他拦住我,跟我说第二天很不适合打猎。可是那天天气很好,博瑞屈那头大公鹿就是那天打到的,你还记得吧!也是在同一天我们碰到了一只狼獾,它把两只猎犬咬成了重伤。”
“我记得它差点也伤了你。”切德倾身向前,脸上带着某种满意的怪异神色。
我耸耸肩,“博瑞屈骑马把它撞倒了,然后他痛骂了我一顿,说要是狼獾伤了煤灰,他一定会把我打成猪头。我哪知道它会突然朝着我来呀!”我稍做迟疑,“切德,我知道弄臣很奇怪,但我喜欢他来找我讲话。他说的都是谜语,他会骂我,开我的玩笑,还会大摇大摆地发表意见,叫我做这个做那个,比方说我该洗头发了,或者我不该穿黄色等,可是……”
“怎么样?”切德探问着,仿佛我说的话非常重要。
“我喜欢他。”我词不达意地说,“他会嘲弄我,但我感觉他的嘲弄是好心的。他让我觉得,呃,觉得自己很重要,因为他选择来跟我说话。”
切德靠回椅背上,伸手遮住嘴边的微笑,但我不了解他在笑什么。“相信你的直觉。”他简洁地告诉我,“你要留心弄臣对你提的任何建议。还有,继续把他会来跟你说话这件事保密下去。有些人可能不会喜欢这件事。”
“谁?”我追问。
“黠谋国王吧,也许。毕竟弄臣是他花钱买下来的。”
我脑袋里冒出了十几个问题,切德看见我脸上的表情,举起一只手阻止我:“不要多问。你现在知道这些就够了,事实上,你知道的已经太多了。不过你说的这件事让我很惊讶。把别人的秘密说出来不是我的作风,如果弄臣想让你知道更多,他会自己告诉你的。我记得我们刚才是在讨论盖伦吧!”
我叹了口气靠回椅子上:“盖伦。总之,对那些无法跟他抗衡的人来说他很讨厌,他穿衣服很讲究,他一个人吃饭。我还需要知道什么,切德?我见过严格的老师,也见过讨人厌的老师。我想我会学会应付他的。”
“你最好学会。”切德讲得非常认真,“因为他恨你。他恨你的程度超过他对你父亲的爱。而他对你父亲的感情之深令我觉得很可怕,没有人值得别人那样盲目的全心奉献,就算王子也一样,何况那种全心奉献来得很突然。至于你,他恨你的程度更加强烈,更让我觉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