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两难(第4/5页)

卢睿史抓着喉咙,然后让头陡然往前一垂。“我被下毒了!”他戏剧化地朗诵道。

“我受够了。”珂翠肯啐了一口,这时柯布猛然拉开门。

“小心叛徒!”他叫道。看见珂翠肯也在,他的脸都白了:“公主殿下,告诉我你没喝那个酒!这个杂种叛徒在里面下了毒!”

我想他的演出效果被打了很大的折扣,因为我们都没什么反应。珂翠肯和我对看了一眼。卢睿史从椅子上滚到地板上。“别闹了。”她气愤地对他说。

“我把毒药倒进了酒里。”我亲切地告诉柯布。“完全遵照吩咐。”

然后卢睿史的背拱了起来,第一阵痉挛开始发作。

那间我仿佛什么也看不见,醒悟到我被骗了。酒里有毒!当作礼物的法洛苹果酒,八成是今天晚上才送给他们的。帝尊不相信我会真的下毒,相比起来要在这个充满信任、不设防的地方动手脚太容易了。我看着卢睿史的身体再度拱起,内心意识到我已经无能为力了,而我自己的嘴巴也已经开始逐渐麻痹。我几乎是无济于事地想着,不知道酒里的剂量有多重,我只啜了一小口而已。我是会死在这里,还是死在绞刑台上?

片刻之后,珂翠肯自己也意识到,她的哥哥是真的快死了。“你这个没有灵魂的人渣!”她朝我啐骂,然后跪倒在卢睿史身旁,“你用笑话和熏烟让他松懈了他的防心,跟他一起微笑,眼看着他死!”她的目光闪向柯布,“我要他死。叫帝尊立刻到这里来!”

我朝门口跑去,但柯布的动作显然更快。那是当然,柯布今天晚上可没有吸入什么熏烟。他比我动作快而且肌肉发达,头脑也比较清楚。他双臂环抱住我把我扑倒在地,脸一下凑近我的脸,然后一拳打中我的肚子。我认出了这个气息和这个汗水味,铁匠死前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但这次刀是在我的袖子里,非常锋利,而且涂了切德所知道的药效最迅速的毒药。我把刀捅进他的身体之后,他还有力气再结结实实地揍了我两拳,然后才倒地垂死。再见了,柯布。他倒下的时候我突然看见一个满脸雀斑的马僮在说,“快来吧,这样才乖嘛!”事情原本可以有那么多种不同的发展。我从小就认识这个男人,杀死他就等于杀死了我自己人生的一部分。

博瑞屈一定会非常生我的气。

这一切思绪都在不到一秒内完成。柯布的手还没落到地板上,我已经往门口跑去了。

但珂翠肯的动作更快。现在我回想起来,她应该是用了一个黄铜水壶,当时我只看见一阵强烈的白光炸开。

我醒过来的时候全身都在痛,而最直接的痛是在手腕上,因为把我双手绑在背后的绳结紧得让人受不了。有人正抬着我。勉强算是抬着吧!劳得和塞夫伦似乎都不在乎我身体某些部分被拖在地上。帝尊也在,他拿着一支火把,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齐兀达人拿着另一支火把带路。我不知道我身在何方,只知道我们在室外。

“我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关他了吗?没有特别安全的地方吗?”帝尊质问着。对方嘀咕着回了一句,然后帝尊说,“不,你说得对。我们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惹起轩然大波,明天很快就要到了,而且我也不认为他还能活到明天。”

一扇门打开,我被丢了进去,落在只铺了一些稻草的泥土地面上。我吸进了一些灰尘和谷糠,但是没力气咳嗽。帝尊用火把比了比,“你去找公主,”他对塞夫伦下令道,“跟她说我马上就到。看看我们有没有办法让王子好受一点。你,劳得,把威仪从他房里找出来,我们需要他技传,让黠谋国王知道他当初救下来并且还养大的是一只毒蝎。我需要得到他的许可,才能让小杂种死,如果他还能活到被判死罪的时候的话。去吧,现在就去。快去!”

他们离开了,那个齐兀达人替他们照路。帝尊留在这里,低头看着我。他等到他们的脚步声远去,然后一脚狠狠踢中我肋骨部位。我叫出声来,但叫声断断续续,因为我的嘴巴和喉咙都麻痹了。“这情景好像似曾相识,对不对?你滚在草堆里,我低头看着你,纳闷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厄运把你带进了我的人生?真古怪,好多事情的结束就跟开始的时候一样。”

“而且很多时候,天理公道也是循环的。你想想,害死你的是毒药和背叛,我母亲也是一样。啊,你吓了一跳。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早就知道了。我知道很多你以为我不知道的事,包括百里香夫人的臭味,包括你是怎么失去精技的,因为博瑞屈不肯让你继续汲取他的力量。他一发现帮你的忙会要了他的命,马上就把你抛弃了。”

我全身一阵颤抖,帝尊扬头大笑,然后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可惜我不能留在这里继续看好戏了,我还有个公主要安慰呢!小可怜,立誓要嫁给一个她已经痛恨的男人。”

如果帝尊没有离开,那就是我离开了。我弄不清楚当下的状况,仿佛天空裂开了,我流了出去。“打开自己,”惟真告诉我,“就是不保持封闭。”然后,我想我梦见了弄臣,还有惟真,他双手抱头睡着,仿佛是要把思绪留在脑袋里。还有盖伦的声音,在一个黑暗寒冷的房间里回响:“明天比较好。现在他技传的时候,连自己坐在哪间房间都不太知道了。我跟他的关系还不够密切,没办法隔着一段距离这么做,我们必须有肢体上的接触。”

黑暗中有一声叽喳的叫声,是像只老鼠般讨人厌的心智,我不认识。“现在就下手。”它坚持。

“别蠢了,”盖伦责备它,“难道我们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操之过急,搞得全盘皆输吗?明天已经够快了。那部分让我自己来操心就好,而且你必须把这里清理干净,劳得和塞夫伦知道得太多了,而且那个马厩总管也烦我们太久了。”

“你简直是让我站在一片血海里。”那老鼠气愤地吱叫着。

“穿过血海走上王位。”盖伦建议。

“而且柯布也死了,回家的路上谁来照顾我的马?”

“那就把马厩总管留下来。”盖伦厌恶地说,然后边思索边说道:“等你们回来之后,我不介意亲自干掉他,但其他人最好赶快除掉。小杂种可能在你房间的其他酒里也下了毒,然后你的仆人不幸喝到了。”

“大概吧!你得替我找个新的贴身侍仆。”

“我们叫你妻子负责这件事就行了。你现在应该跟她待在一起,她才刚刚痛失她的哥哥,你必须对发生这种事表现出一副惊恐万分的样子,试着把事情怪在小杂种头上而不是惟真头上,但是不要显得太有说服力。等到明天,你跟她一样都痛失兄长的时候,我们再看看你们的同病相怜会产生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