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冈石窟中所表现的北魏建筑(第6/8页)
天龙山石窟飞仙中之佳而者,则是本着云冈这种长裙飞舞的,但更增富其衣褶,如腰部的散褶及裤带。肩上飘带,在天龙山的,亦更加曲折回绕,而飞翔姿势,亦愈柔和浪浸。每个飞仙加上衣带彩云,在布置上,常有成一圆形图案者。
曳长裙而不露脚的飞仙,在印度西域佛教艺术中俱无其例,殆亦可注意之点。且此种飞仙的服装,与唐代陶俑美人甚似,疑是直接写真当代女人服装。飞仙两臂的伸屈,颇多姿态;手中所持乐器亦颇多种类,计所见有如下条件:
鼓状,以带系于项上,腰鼓、笛、丝、琵琶筝(类外国harp但无钹)。其他则常有持日、月、宝珠及散花者。
总之飞仙的容貌仪态亦如佛像,有带浓重的异国色彩者,有后期表现中国神情美感者。前者身躯肥胖,权衡短促,服装筒单,上身几全袒露,下裳则作印度式短裙,缠结于两腿间,粗陋丑俗。后者体态修长,风致娴雅,短衣长裙,衣褶简而有韵,肩带长而回绕,飘忽自如,的确能达到超尘的理想。
七 云冈石刻中装饰花纹及色彩
云冈石刻中的装饰花纹种类奇多,而十之八九,为外国传入的母题及表现。其中所示种种饰纹,全为希腊的来源,经波斯及健陀罗而输入者,尤其是回折的卷草,根本为西方花样之主干,而不见于中国周汉各饰纹中。但自此以后,竟成为中国花样之最普通者,虽经若干变化,其主要左右分技回旋的原则,仍始终固定不改。
希腊所谓acanthus叶,本来朗复杂,云冈所见则比较简单:日人称为忍冬草,以后中国所有卷草,西番草,西番莲者,则全本源于回折的acanthus花纹。
“连环纹”的原则是每一环自成一组,与它组交结处,中间空隙,再填入小花样;初望之颇似汉时中国固有的绳纹,但绳纹的原则,与此大不相同,因绳纹多为两根盘结不断;以绳纹复杂交结的本身,作图案母题,不多藉力于其它花样。而此种以三叶花为主的连环纹,则多见于波斯希腊雕饰。
佛教艺术中所最常见的莲瓣,最初无疑根源于希腊本草叶,而又演变而成为莲瓣者。但云冈石刻中所呈示的水草叶,则仍为希腊的本来面目,当是由健陀罗直接输入的装饰。同时佛座上所见的莲瓣,则当是从中印度随拂教所来,重要的宗教饰纹,其来历却又起源于希腊水草叶者。中国拂教艺术积渐发达,莲瓣因为带着象征意义,亦更兴盛,种种变化及应用,叠出不穷,而水草叶则几绝无仅有,不再出现了。
其它饰纹如璎珞(heads),花绳(garlands),及束苇(reeds)等,均为由健陀罗传入的希腊装饰无疑。但尖齿形之幕沿装饰,则绝非希暗式样,而与波斯锯齿饰或有关系。真正万字纹未见于云冈石刻中,偶有万字勾栏,其回纹与希腊万字,却绝不相同。水波纹亦偶见,当为中国固有影响。
以兽形为母题之雕饰,共有龙、凤、金翅鸟(Garuda)、螭首、正面饕餮、狮子,这些除金翅鸟为中印度传入,狮子带着波斯色彩外,其馀皆可说是中国本有的式样,而在刻法上略受西域影响的。
汉石刻砖纹及铜器上所表观的中国固有雕纹,种类不多,最主要的如雷纹,斜线纹,斜方格,斜方万字纹,直线或曲线的水波纹、绳纹、锯齿、乳箭头叶、半圆弧纹等,此外则多倚赖以鸟兽人物为母题的装饰,如青龙,白虎,饕餮,凤凰,朱雀及枝柯交纽的树,成例的人物车马,及打猎时奔窜的犬鹿兔豖等等。
对汉代或更早的遗物有相当认识者,见到云冈石刻的雕饰,实不能不惊诧北魏时期由外传入崭新花样的数量及势力!盖在花纹方面,西域所传入的式样,实可谓喧宾夺主,从此成为十数世纪以来,中国雕饰的主要渊源。继后唐末及后代一切装饰花纹,均无疑义的,无例外的,由此展进演化而成。色彩方面最难讨论,因石窟中所施彩画,全是经过后世的重修,伧俗得很。外壁悬崖小洞,因其残缺,大概停止修葺较早,所以现时所留色彩痕迹,当是较古的遗制,但恐怕绝不会是北魏原来面目。佛像多用朱,背光绿地;凸起花纹用红或青或绿。像身有无数小穴,或为后代施色时用以钉布布箔以涂丹青的。
八 窟前的附属建筑
论到石窟寺附属殿宇部分,我们得先承认,无论今日的石窟寺木构部分析给与我们的印象为若何;其布置及结构的规模为若何,欲因此而推断一千四百馀年前初建时的规制,及历后逐渐增辟建造的程序,是个不可能的事。不过距开窟仅四五十年的文献,如《水经注》里边的记载,应当算是我们考据的最可靠材料,不得不失依其文句,细释而检讨点事实,来作参考。
《水经注》漯水条里。虽无什么详细的描写,但原文简约清晰、亦非夸大之词。“凿石开山,因岩结构。其容巨壮,世法所希。山堂水殿,烟寺相望。林渊锦镜,缀目新眺。”关于云冈巨构,仅这四句简单的描述而已。这四句是个真实情形的简说。至今除却河流干涸,沙床已见外,这描写仍与事实相符,可见其中第三句“山堂水殿,烟寺相望”当也是即景说事。不过这句意义,亦可作两种解说。一个是:山和堂,水和殿,烟和寺,各各对望着,照此解释,则无疑的有“堂”“殿”和“寺”的建筑存在,且所给的印象,是这些建筑物与自然相照对峙。必有相当壮丽,在云冈全景中,占据重要的位置的。
第二种解说,则是疑心上段“山堂水殿”句,为含着诗意的比喻,称颂自然形势的描写。简单说便是:据山为堂(已是事实),因水为殿的比喻式,描写“山而堂,水而殿”的意思,因为就形势看山崖临水,前面地方颇近迫,如果重视自然方面,则此说倒也逼切写真,但如此则建筑部分已是全景毫末,仅剩烟寺相望的“寺”,而这寺到底有多少是木造工程,则又不可得而知了。
《水经注》里这几段文字所以给我们附属木构殿宇的印象,明显的当然是在第三句上,但严格说,第一句里的“因岩结构”,却亦负有用当责任的。观现今清制的木构,殿阁,尤其是由侧面看去,实令人感到“因岩结构”描写得恰当真切之至。这“结构”两字,实有不止限于山岩方面,而有注重干木造的意义蕴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