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第5/7页)

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作远忧。也罢,年轻人的事情,成败与否,留给他们自己解决吧。高宏森离开前最后说,听上去像是鼓舞:“找人过日子不比商场上谋事容易,你啊,还得加把油呢。”

门应声而合,高以樊钉在原地良久,顶灯在地板上拓下一小抹影子。比摆平一家之主困难百倍的,是俘获一颗高深莫测的女人心。

同片星空下的老城区。

“干杯--”

杜宝安豪气冲天,先干为敬,晚江咬着易拉罐的罐沿瞠目结舌。害怕对方兜不住吐出来,连忙将跟前那碟刚炸好的花生米挪远一些。杜宝安舔一圈嘴巴,大呼过瘾:“我太为你高兴了,真的,特别高兴!哎呀,真是……”

“我知道啊。”

这世上总会有这样一个人,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高以樊说得对,即使不信他,她也该信自己。既然她选择两者都信,那就不必自扰。

“你告诉爸妈了吗?”

“还没,让我自个儿缓冲完再说。”

……

“我们董事长年轻时候铁定也是一美男子!现在看也还是一帅大伯。”

“反正给我一种三十年后的高以樊穿越而来的错觉……”

……

“提高效率啊拜托!说好的我五你三,我都空了两罐了你还没喝完一半,这次休想老娘代劳。”

“温婉善良的杜姐姐,我明天还要上班啊。”

“难道我不用吗?”

“亲爱的……”

“别,我喝完这罐就睡觉去。”

“禽兽……”

“噢嘞,噢嘞噢嘞噢嘞……”

同片星空下的城南苏家。

叶贤芝旋开把手,见苏闻坐在床边,房内只亮了一盏台灯,暖橘色光线笼罩住他若有所思的身影。叶贤芝整整披在肩上的薄衫,并没有踏进屋:“今天需要办的事情都妥当了吧?”

“嗯。”

叶贤芝早已习惯了他的冷然,母子俩说话永远不温不火,几句就完。

“早点儿休息,明天还有事情要做。”她说完关上门,将那簇光源隔在了里面。

一个姿势坐久了,总是需要动一动,否则就像现在这样脖子发酸。

一段旧爱放久了,也终会挨到密闭封存的时辰。

岁月蹉跎,将从前那样炙热的感情磨成细细的齑粉,不复原形。扬手一撒,便和青天白日下的灰尘融为一体。他早已被往事说服,不求再得,只是偶尔回首,仍旧还是会被那些细微粉末,呛得胸口发疼。只是时间,而幸好,时间是这样足够的多。他想过了,想着哪一天,他总会握着身边人的手,忘却前尘,安然无恙。

苏闻扬起脸,手上捏着的那张相片,它很轻。不过鸿羽的重量,却叫他这么多年也放不下来。无法遏制的念怀,但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啊。

他打开房门,走出卧室,随后是半段长廊,拐弯,然后是几层台阶,再行五步远,来到书房。一路上他安安静静,没有惊动任何人,他甚至没有点灯。借着探过窗框的三寸月光,他蹲在书桌抽屉前,第无数次重复这样的动作。相片归于笔记本的第一百二十三页,它将长眠于此,带着他此生最繁华,也最寂寥的梦境。

抽屉上锁,苏闻拿着那枚钥匙,走向月光最盛的地方。书房朝向的是一个小型人工湖,曲桥、假山、水榭、驳岸,湖面如镜,波光粼粼。他挥臂抛掷而去,夜幕下滑过一道金属质感的弧线,那其实是一段时光的轮廓。

“扑腾”一声入水,那声音极细极浅,在这样安谧的夜晚,竟像从没发生过一样。

这个B市秋季里寻常的一夜,繁星闪耀,却有三人注定难眠。

午休时间,晚江趴在桌上补眠。

昨天和杜宝安High太晚又喝了酒,早上起床模式屡战屡败。最后还是同样哈欠连天的杜宝安过来将她弄醒,否则又要迟到。

她枕着胳膊,在梦里和一侠客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累得自己在梦境中直吐血。幸亏陆戎来摇醒她,不然又是一场鏖战。她揉着眼睛起身,蒙眬间问怎么了,陆戎把她差点儿滑下肩头的毯子拿在手里,指了指门口:“外头有一位先生找你。”

晚江找到湿巾擦了把脸,才出去见来人。是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有很深的法令纹,但身板依然挺拔。他声音沉沉的:“陆小姐你好,我姓郑,我们夫人想见你一面。”

这位郑先生侧了侧身子,给晚江让开一条视线。几步开外的电梯门口正等候着一位妇人,华贵雍容的打扮,对方无须转身,晚江便知道郑先生嘴里的夫人,是叶贤芝。

民国时期风格的茶馆,是当年晚江同叶贤芝见最后一面的“不水船”。店内虽格局有变,但腔调仍在。老板娘穿着一袭复古旗袍,坐在造型精巧的红木椅上,偶尔打量一眼临窗座位的那一对女人。

依然叫的一壶白茶,晚江端着那盏贴花瓷杯,默默饮用。那位郑先生,坐在停于路边梧桐树下的轿车里,时而往她们的方向瞧。叶贤芝见他如此提防自己,不禁失笑:“很久没出门了,外面天气真是越发好了。我今天和苏闻父亲说要见你一面,他考虑半天才答应,最后还得跟着一个人来。”

晚江听不懂她说的,一杯白茶喝尽,她又给自己沏上。叶贤芝看着,时隔多年再次这样面对,已然是另一幅光景。她想起第一次见到晚江的场景,内心唏嘘,似乎从那一刻开始,她就对这个女孩子结下了先入为主的坏印象。

现在,也还是坏印象。

“听说陆小姐刚刚得了一个大奖,真是恭喜了。哪怕先前风言风语,也依然如此强劲。”叶贤芝缓缓地笑,“只是不晓得这奖,是否实至名归罢了。你也知道,高家在这些事情上,办起来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晚江嘴角一沉,她不明白叶贤芝是何用意,为何要对自己说这样一番话。

“苏夫人,如果您是想挑拨我与高先生之间的关系,大可不必了。我相信自己的实力,也相信他的为人。”

叶贤芝冷笑:“这些小事情,他有什么不能为你做的?你真的以为单凭麦田的能力,能处理掉那么多商家的刁难,能得到徐氏的亲自道歉,甚至是替你澄清Nelson和新奥的诬陷?”

晚江手上力道不稳,杯底磕在木桌上,“当”一声清响。叶贤芝说出口的内容太戏剧性,她一下子接受不能:“为什么您知道Nelson?”

“我当然知道,因为那些事情,是我让他去做的。”

叶贤芝答得很快,整个人一丝起伏也无,只观察着晚江的神色,有惊异,也有难以置信。叶贤芝在心底猜测,她会不会就手里的那杯白茶朝自己泼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