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第6/7页)
可晚江忽然平静了。
原来如此,当初自己怀疑过的疑点,今天她得到了最直接的答案。果然是有一个人匿藏背后,但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她”。不想追问,似乎因为是叶贤芝,一切反而更容易解释。而且她发现自己对那些所谓的理由,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Audrey的事情高以樊也是处理得好,整个苏家都要谢谢他呢。”叶贤芝盯着茶壶上精致的图样,一时失神。
高以樊?
是高以樊?
Audrey的事情,不是苏闻替自己解的围吗?难道一直以来,她的直觉都是错的?
忽然想起那次两个人在大马路上胶着,他问自己,苏闻究竟是帮了她什么大忙。她却冷言回复,徒留他苦笑。那一瞬间他会不会心灰意冷地觉得,耗费的一切心血,都错付了呢。
一时间心思涣散,晚江都没听清叶贤芝后来说了什么。再找回听觉时,只剩下一句:“陆晚江,拆散你和苏闻的,不是我,是命。”
那张悉心保养的容颜,让这半生光阴对叶贤芝而言仿佛就是假物。可即便面容风华永驻,只怕那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晚江低下头,不再看她,淡淡地说:“是吗,可对我来说,您也是我命中劫数的一部分。”
“这么说,原来你还是有怨的。”
“曾经当然有怨,只是如今,我已不想再与之纠葛。怨恨,发泄出来便伤人;反之,只会伤身。”
“呵,这么说来,你是不再念想苏闻了?”
晚江嗅着茶馆里的茶香,浅淡清明,令人忽然心如止水:“人世间有太多感情无法修得正果,但我们相爱过,便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叶贤芝轻笑,她此行要说的,讲了大半。剩着最后一样,却在晚江这句平和淡然的结语中失了意义。不说也罢,权当少做一回恶人吧。
坐在红木椅上的老板娘,见那位年轻女人站起来,提包准备离开,却似乎又说了句什么话,才真正走掉。而那位年长的妇人,依然坐在那里纹丝未动。
良久,那位年长的妇人端起杯盏,喝得优雅。
叶贤芝想着晚江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不管过去如何,我都希望从现在开始,他往后的人生一定幸福。”
身旁透明几净的窗扇向外打开,伸手可遇袅袅秋风。伤离的季节,入眼景致现在仍有生意,但过不久呢?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而她的半辈子,大概也是如此罢了。苏闻的人生安乐与否,作为生养他的人,都还未知;叶贤芝唯独知晓装载她自己卑微幸福的锦囊里,是早就空无一物了。
瓷杯中落入一滴晶莹,小小的杯口里波纹摇荡。那渗入的小液体,似乎为这微甘的白茶添加了一丝苦意。
晚江离开“不水船”,坐了一趟公交车一趟地铁,出站口后才发现自己到了CBD。钢筋水泥,高楼林立,建筑物密度太高,但她还是能一眼望到乐森集团的大楼。这条大道一直走下去,遇上第二个十字路口,再右拐,就可以到达。
她却和高以樊约在了这两条街外的公交车站。
眼前专用道上一辆辆车停了又走,乘客上上下下。到后来,只剩下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长椅上,和这秋日下午四点的太阳做伴。
好像一直在静思,其实她什么都没有想,依然能感知周围。于是身旁隔了两米的位置,这会儿坐下一个人来,晚江也是晓得的。眼角瞥到一双白球鞋,她一点点儿移动视线,深色仔裤、丹宁衬衫、板寸头,被注目的人,神情狡猾得像只小狐狸。
“喂,这位少年,你跟踪我?”
陆戎靠在那里,脸上一点儿也不心虚:“那位中年大叔面相有点儿凶哎,我怕师姐吃亏啊。”
晚江故意揶揄:“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吧?”
陆戎撇嘴,低头去摸额角渐渐淡去的疤痕。晚江嘴角悄悄爬上温柔的笑印,陆戎啊,真是个融入人心窝的温暖名字。
她抱着包站起来,准备挪过去和他聊聊天,陆戎却含笑指了指另一头。晚江转过去,看见几十米外貌似高以樊的人正往这里走来。跟走秀似的,如果把这地面换成T台或者红毯,就更神似了。晚江想和陆戎吐槽几句,一回首,那原本该有人的位置现下竟空荡荡,如同不曾存在过一般。
晚江拍拍脸颊,难道是幻觉?可那小子刚才还在和自己说话呢,怎么就凭空消失了?来时无影去时无踪,她惊讶地四下顾盼。满眼匆忙往来的商务精英、高级白领,油光可鉴的皮鞋和落地铿锵的高跟,飞速移动的陌生人群里,只是没有陆戎。
“找什么?”
高以樊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她又看了一眼那位置,缓缓摇头。
她没在电话里说前来何故,高以樊见她一时无意交谈,便远远陪她坐着,一同变成这座城市繁忙核心里两尊静默的人像。
“你认识一位姓赵的先生吗?”良久之后,晚江问,“是个私家侦探。”
高以樊微微一怔,而晚江似乎就在等他暴露出这个小细节。他低笑,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选择打太极:“可以抽支烟吗?”
晚江点头,见他从黑色真皮烟盒里拾出一支烟,叼在唇上,半晌不点火。细长烟身随着他唇部说话的动作小幅度抖动,即使含糊,晚江还是听清他说的是“你知道了”。
“你不打算让我知道?”
他只顾低头点烟。
晚江对他的躲闪很是郁闷,无比想把手里的包朝他丢过去。“好歹也算朋友,明明帮过我很多忙,可愣是捂在心里不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想做当代雷锋吗,做了好事不留名?”
“我不写日记。”
晚江终于把包丢了过去。
高以樊没躲,“砰”一下飞到他肩膀上,烟头积起的烟灰被震落。他把大腿上细碎的粉末拂去,脸上全是苦苦隐忍的笑意,腮边都憋红了。
“喂!好好说话!”
高以樊将包拾起来拍了拍:“之前找她吃顿饭,都怕给彼此惹麻烦的人,我若光明正大地来,难保她不慌得跟傻瓜一样。”
“……”
你才傻瓜呢,你全家都傻瓜!
“这不公平,你不说,我却欠下了大堆人情。万一哪天你找我一次性还清,我还要不要活啊?”
高以樊把烟雾呼出来,笑话她:“噢,你打算怎么还?充一万块话费,还是请我吃一辈子虾饺?”
果然无法和这个神经错乱的男人好好说话啊……
晚江想打人,但她飞快想到一个困扰很久的疑惑:“那个偷拍视频里的女人,是谁啊?”
“是于姗。”
“什么?”晚江眼珠子都要掉出眼眶了,难怪觉得那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竟然是苏禾庭院年中酒会上身穿紫红色晚礼服的于姗!“你让那样一个性感妩媚的女人去色诱Nelson那种渣男,太委屈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