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第4/7页)
“他们会回来的。我了解南方人。我了解佐治亚人。他们很坚强,很倔犟。如果非得再打一仗,才能重新上台,他们就会再打一仗。如果需要北方佬那样花钱收买黑人的选票,他们就会钱收买黑人的选票。如果需要像北方佬那样让一万名死人参加选举,那么佐治亚州每一个公墓里的每一具尸体都会到投票站去。在我们的好友鲁弗斯·布洛克的仁政之下,情况会非常糟,佐治亚很快就要把他赶走了。”
“瑞德,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得!”思嘉大声说。“听你这么说,好像我不希望民主党重新掌权似的!而你明明知道,情况并不是这样!我是喜欢他们回来的。难道你以为我愿意看着这些兵神气地在这里走来走去,使我想起——难道你以为我愿意——唉,我也是个佐治亚人呀!我希望看到民主党人重新上台。可是他们老也不上台。即使他们上了台,对我的朋友会有什么影响呢?他们的钱还是他们的,对不对?”
“那就得看他们能不能存住钱了。看他们现在这样子,我怀疑他们的钱最多只能留过五年。真是来得容易,去得快呀。他们的钱对他们不会有什么好处。正如我的钱也没有给你带来什么好处一样。它肯定还没有把你变成一匹马,是不是,我可爱的小骡子?”
最后这句话引起了一场口角,他们吵了好几天。思嘉绷着脸,不说话,显然是要求瑞德向她赔不是。这样过了四天之后,瑞德到新奥尔良去了,把韦德也带去了,嬷嬷对这件事是反对的。他一直待到思嘉的怒气消了才回来。不过瑞德不肯屈服,依然使她感到难受。
瑞德从新奥尔良回来时,心平气和,思嘉也就尽量强压着怒火,暂时把这件事置诸脑后,留待将来再考虑。她现在根本就不想在令人不快的事情上费心思。她只希望快活,因为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在新居里举行规模极大的晚宴,要用棕榈树装点起来,还要请一支弦乐队。四周的回廊全要用帆布遮起来,那各式小吃使她想一想都要流口水。她在亚特兰大所有认识的人都要请,包括所有的老朋友和度蜜月回来后认识的所有那些漂亮的新朋友。准备这次宴会,使她感到兴奋,在大部分时间里,她忘了瑞德那些刺耳的话。要她考虑怎样办这次宴会的时候,她感到快活,她感到几年来从未有过的快活。
啊,有钱真好,真有意思!开宴会可以不计算花销!买最贵的家具、衣服、和食品,也可以不考虑怎样付款!可以把数额相当大的支票寄给查尔斯顿的波琳姨妈和尤拉莉姨妈,寄给塔拉的威尔,这多么开心呀!啊,那些妒忌人的糊涂虫竟然违心说钱无所谓!瑞德还说钱没给她带来什么好处,真叫人不可思议!
思嘉向在亚特兰大的所有的朋友发出了请贴,老朋友,新朋友,比较熟的,不太熟的,甚至她不喜欢的,都请到了。就连梅里韦瑟太太,她上民族饭店去拜访思嘉的时候简直可以说是粗暴无礼,还的埃尔辛太太,她的态度冷若冰霜,也都没有排除在外。她还邀请了米德太太和惠廷太太,虽然她明明知道她们都不喜欢她。也明明知道她们参加这样体面的聚会,没有像样的衣服可穿,会感到尴尬。因为思嘉这次温居大聚会,一半是宴会,一半是舞会,当时管这样的晚间聚会叫“大聚会”,亚特兰大还从未见过这样盛大的聚会呢。
到了那天晚上,大厅里和帆布遮起来的回廊上挤满了客人。他们喝着她用香槟配制的香甜饮料,吃着她的小馅饼和奶油牡蛎,随着乐队演奏的乐曲跳舞,乐队前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排棕榈和橡皮树。但是瑞德称之为“老团兵”的人,除了媚兰我艾希礼、皮蒂姑妈、亨利叔叔、米德大夫夫妇,梅里韦瑟爷爷之外,别人都没有来。
“老乡团”有许多人来参加这次“大聚会”是经过一番犹豫之后才决定的。有的人是看了媚兰的态度才接受邀请的。有的人是因为觉得瑞德救了他们的命,或救了他们的亲属的命,而接受邀请的。然而就在宴会的前两天,有一条谣言在亚特兰大传开了,谣言是布洛克州长也受到了邀请。“老团兵”表示反对,寄来了一大摞明信片,说他们不能接受思嘉的善意邀请,感到遗憾,为数不多的几位老朋友虽然来了,可是州长一到,他们感到尴尬,就毫不犹豫地退席了。
思嘉看到这些情况,既惊讶,又气愤,觉得这次宴会是完全失败了。多么排场的“大聚会”呀!她精心安排了这次活动,想让大家看一看这了不起的场面。可是老朋友只来了那么几个,老对头则一个也没来。天亮的时候,等客人都走完时,她恨不得大哭大闹一番,可是又怕瑞德哈哈大笑,怕看他那转个不停的黑眼睛,因为他虽然没有说,却流露出这样的意思:“我早就告诉你了嘛!”所以她只好强压住怒火,极力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第二早上,她就对媚兰一个人大肆发作起来。
“你真让我下不来台,媚兰·威尔克斯,你还让艾希礼和那些人一块让我下不来台。你要是不拉着他们走,他们不会那么早就走的。唉,我看见你了!我正要把布洛克州长带过来,介绍你们,你就像兔子一样跑掉了。”
“我想他不会——我想他不可能真来参加,”媚兰不高兴地回答说。“虽然大家都说——”
“大家?这么说来,大家都在背面叽叽咕咕议论我,是不是?”思嘉气愤地嚷道。“你是不是你要是事先知道州长要来参加,你也和他们一样,根本就不来了?”
“是的,”媚兰两眼看着地板,低声说。“亲爱的,在那种情况下,我是不能来的。””你真行啊!原来你也会和他们一样,让我下不来台呀!”
“唔,别这么说,”媚兰非常难过地说。“我不是有意伤你的心。你就是我的姐姐,亲爱的,是我的亲兄弟查理的妻子,我——”
她怯生生地把一只手搭在思嘉胳臂上。可是思嘉一下子把它甩开了,恨不得自己也能像父亲杰拉尔德那样,生起气来大发雷霆。但是媚兰也不示弱。瘦削的肩膀挺了挺,顿时显出一副庄重的神气她两眼盯着思嘉那双愤怒的绿眼睛,虽然和她那略带稚气的面孔和她的身材有些不相称。
“对不起,亲爱的,让你伤心了,但是布洛克,或者任何一个共和党人,或者任何投靠北方的人,我都不能见。我不但在你家里不见他们,在别处也不见他们。既或我不得不——我不得不”——媚兰往四下里扫了一眼,想找一个最重的词儿——“既或我不得不显得粗暴无理,我也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