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重现的时光(第12/9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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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巴克斯特(1866—1924),俄国艺术家,主要从事舞台布景和戏装的设计。

②迪比夫祖孙三代均从事绘画,祖父名叫克洛德(1790—1864),父亲是爱德华(1820—1883),孙子为纪尧姆(1853—1909)。这里是指室内装饰家纪尧姆·德比夫。

③在这段时期我经常见到安德烈。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一次我想到絮利埃特这个名字,是在对阿尔贝蒂娜的遥远回忆中想到的,犹如一朵神秘的花。在当时是神秘的,但现在却不能再激发起任何东西:我谈论许多无关紧要的话题。但对这个话题却默无一言,这不是因为比另一个话题更加无关紧要,而是因为过去对这些事物考虑过多,所以现在产生一种厌倦的感觉。我过去一个时期把这件事看得非常神秘,这个时期也许是真正有意思的时期。但是,由于这些时期不会永远持续下去,我们就不应该牺牲自己的健康和财富,去探索有朝一日将不会再使我们感到兴趣的秘密。——作者注。

发生的事情一模一样,人们自然会想起过去的一句话:“不是思想正统,就是思想不正统”。但当事情显得并不相同时,由于过去的巴黎公社社员曾经反对修正德雷福斯案件,所以最坚决的德雷福斯派希望把所有的人统统枪毙,并且得到将军们的支持,就象将军们在德雷福斯案件审理期间反对加利费①那样。在这些聚会中,维尔迪兰夫人邀请了几位认识不久的女士,这些女士因其作品而出名,她们在前几次来的时候打扮得光彩夺目,戴着豪华的珍珠项链,奥黛特也有一条漂亮的珍珠项链,她以前曾过份炫耀这条项链,现在她模仿圣日尔曼区的那些女士,穿上了“战争服”,就对时髦的服饰持严厉态度。但是,女士们善于适应环境。三、四次之后她们就看到,她们认为时髦的服饰,正是那些时髦的人所废弃的,她们就把绣金的衣裙搁置一边,心甘情愿地穿上朴实的服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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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加利费(1830—1909),法国将军,曾残酷镇压巴黎公社起义,一八九九年出任陆军部长,由于极不适合搞政治,不到一年便被迫辞职。

维尔迪兰先生说:“真扫兴,我要给邦当打电话,让邦当为明天作必要的准备,人们还删去了诺布瓦文章的全部结尾部分,只是因为他在文中暗示贝森被免职了。”因为司空见惯的愚昧使每个人通过使用常用的表达法来炫耀自己,并自以为可以表明现在时兴这种说法,犹如一个资产阶级的妇女在听到别人谈起德·布雷奥代先生、德·阿格里让特先生或德·夏吕斯先生时说:“谁?布雷奥代家的拔拔尔格里格里、夏吕斯家的梅梅?”不过,公爵夫人们也照此办理,她们在说“免职”时有同样的乐趣,因为对于公爵夫人们来说——对于有点诗意的平民来说也是如此——显示区别的是名称,但她们按照自己所属的思想等级来表达思想,在这个等级里也有许多资产者。思想上的阶级划分不考虑出身。

维尔迪兰夫人的所有这些电话也并非没有弊病。我们忘了提及,维尔迪兰“沙龙”如果说在思想上和现实中继续存在的话,已经暂时搬到巴黎最大的公馆之一,原因是威尼斯使节们过去的住宅十分潮湿,加上缺煤和缺电,使维尔迪兰夫妇在那里会客更为困难。另外,新客厅也不是没有可爱之处。正如在威尼斯因水多而面积有限的广场规定了各个宫殿的外形,正如巴黎城内的一个小花园比外省的一座公园更能使人心旷神怡,维尔迪兰夫人在这座公馆里的狭窄餐室,构成一个四壁白得发亮的菱形:犹如一个银幕,每逢星期三,几乎是每天,这幅银幕上就会出现巴黎各种各样最引人注目的男人和最时髦的女人,他们都乐意分享维尔迪兰夫妇的豪华,因为在这个时期,最富裕的人们由于无法得到收入而紧缩开支,可是维尔迪兰夫妇的豪华却因他们的财产而与日俱增。招待客人的形式有了改变,但布里肖却仍然感到十分快乐,随看维尔迪兰夫妇的交往不断扩大,他也从中找到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积累起来的新乐趣,犹如圣诞节时在一只鞋中发现意想不到的礼物。有几天,来赴晚宴的客人特别多,使这个私人住宅的餐室显得过于狭窄,于是就在楼下的大餐厅里设下晚宴,那些常客虚伪地装出在楼上时的那种亲密无间,而在心里却暗暗高兴——他们几个人离开众人呆在一边,就象过去乘小火车时一样——,希望自己成为邻座观看和羡慕的对象。在平常的和平时期,悄悄地寄给《费加罗报》或《高卢人报》的一则社交消息,会使没能去雄伟旅馆的餐厅赴宴的人们获悉,布里肖曾和迪拉斯公爵夫人共进晚餐。但是,自从战争爆发以来,社交新闻的专栏记者取消了这类消息(他们用刊登葬礼、嘉奖和法美宴会的消息来进行弥补),要做广告就只能用一种影响有限的幼稚的办法,这种办法出现于古腾堡①的发明之前,只适用于史前时代,这就是在维尔迪兰夫人的餐桌旁露面。晚饭后,客人们来到楼上女主人的客厅,接着就开始打电话。然而,在这个时期,许多大公馆的客人里都混杂着间谍,他们记下了邦当在电话里传达的秘密消息,可喜的是他的消息并不确切,总是被事态所否定,因此他的泄密才没有造成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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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古腾堡(约1400前—1468),德国工匠和发明家,发明活字印刷术。

在下午的茶会结束之前,即在日暮之时,天空还很亮,人们可以看到远处的棕色小斑点,要是在蓝色的夜空中,人们会以为是小飞虫或小鸟。就象人们看到远处的一座山时,会以为是一朵云。但是,人们内心激动,因为知道这朵云很大,是固体,而且很结实。因此,我内心也十分激动,因为天上的棕色斑点既不是小飞虫,也不是鸟,而是一架飞机,这架飞机由几个在对巴黎进行监视的人驾驶(我和阿尔贝蒂娜在凡尔赛附近作最后一次散步时,曾见到过这种飞机,但这个回忆与我现在的激动毫无关系,因为对这次散步的回忆在我看来已无关紧要)。

吃晚饭的时候,饭店全部客满;如果我在街上行走,看到一个可怜的休假军人在灯光照亮的橱窗前把目光停留片刻,我就会感到难过,因为他只是在六天中逃脱随时会死亡的危险,并准备重返战壕,这种难过我过去在巴尔贝克旅馆也曾有过,就是在渔夫们看着我们吃饭的时候,但我现在更加难过,因为我知道,相比之下,士兵的不幸要比穷人的不幸来得大,而且更加感人,因为这种不幸更加顺从、更加高尚,他在准备重返前线时看到后方工作的军人们在预定餐桌时挤来挤去,只是达观地、毫不厌恶地摇了一下头说:“这儿看不出是在打仗。”然后,到九点半,还没有一个人吃完晚饭,但根据警察局的命令,所有的灯一下子都熄灭了,九点三十五分,后方工作的军人们又开始挤来挤去,从饭店的服务员手里夺过他们的大衣,我曾在圣卢休假的一个晚上和他一起在这家饭店里吃晚饭,这时饭店里半明半暗,显得神秘莫测,就象放映幻灯的暗室,又象电影院里放映电影的大厅,那些吃完晚饭的男男女女急忙赶到电影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