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一小鞋(第7/9页)

你发誓倒挺起劲的呀!特里斯丹说道,带着审问的目光瞧了她一眼.

可怜的女人觉得自信心越来越小了,已经到了胡言乱语的地步,惊恐地意识到了自己所说的恰恰是不该说的.

就在这节骨眼上,有个兵卒喊叫着跑过来:大人,老巫婆撒谎.巫女并没有从绵羊街逃走.封锁街道的铁链整夜都原封未动的拉挂着,看守的人也没有看见任何人通过.

特里斯丹的面容越来越阴沉,他质问隐修女道:你作何解释?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还竭尽全力顶住:大人,我不知道,我可能搞错了.可能她过河去了.

那是对岸.巡检大人说道,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痕迹说明她情愿回到老城去,老城那边到处正在搜捕她.你扯谎,老婆子!

再说,河两岸都没船.头一个兵卒说.

她可能游水过去.隐修女寸步不让,反驳说.

女人也会游水吗?那兵卒问.

上帝脑袋呀!老婆子!你撒谎!你骗人!特里斯丹火冒三丈说道:我真恨不得把那个巫女搁一边,先把你吊起来.只要一刻钟的刑讯,也许不得不全都道出真情来.走!跟我们走!

她如饥似渴,紧紧抓着这些话不放:随您的便,大人.干吧!干吧!刑问,我情愿.那就把我带走.快,快!马上就走吧.她嘴里这么说,可心中却想到:这期间,我的女儿就可以逃脱了.

天杀的!巡检大人说道,真是好胃口,竟要尝尝拷问架的滋味!我真不明白这个疯婆子想干什么.

此时有个满头花白的巡逻队老捕快从队伍中站出来,对巡检大人禀告:大人,她确实疯了!假如说她让埃及女人溜走了,那不能怪怨她,因为她最讨厌埃及女人.我干巡逻这行当已经十五年了,每天晚上都听见她对流浪女人破口大骂,骂不绝口.要是我没有标错,我们追捕的是带着小山羊跳舞的那个流浪女,却正是她最痛恨的了.

古杜尔振作一下精神,道:我看最恨的就是她!

巡逻队众口一词向巡检大人作证,证实老捕快所说的话.隐修士特里斯丹,见在隐修女口里掏不出什么东西来,已不再抱什么希望,就转过身去;隐修女心如火燎,焦急万分,看着他慢慢向坐骑走去,只听见他咕噜道:好吧,出发!继续搜寻!不把埃及女人抓住并吊死,我绝对不睡觉!

但是,他还犹豫了一会儿才上马.他就如一只猎犬,嗅到猎物就藏在身旁,不肯离开,满脸狐疑的表情,向广场四周东张西望.这一切古杜尔全看在眼里,真真是生死攸关,心扑通扑通直跳.末了,特里斯丹摇了摇头,翻身一跃上马.古杜尔那颗紧揪起来的心,这才像石头落地.自从那队人马来了以后,她一直不敢看女儿一眼,这时才看了她一下,低声地说道:得救了!

可怜的孩子一直待在角落里,连大气也不敢出,动也不敢动,脑海里想着一个念头:死神就站在她面前.古杜尔与特里斯丹唇枪舌剑的交锋情景,她一点儿也没有放过,她母亲焦虑万状的每一言行,全在她心中回响.她听见那根把她悬吊在万丈深渊之上的绳子接连不断发出断裂声,多少次仿佛觉得那绳子眼见就要断了,好不容易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觉得脚踏实地了.正在这当儿,她听到有个声音向巡检说:撮鸟!巡检大人,绞死女巫,这不是我这行伍的人的事儿!乱民已经完蛋了.我请您独自去吧.想必您会认为我还是回到我的队伍去为好,免得他们没有队长,什么都乱了套.

这声音,正是弗比斯.德.夏托佩尔的声音.埃及少女一听,思绪翻腾,难以言表.这样说,他就在这儿!她的心上人,她的靠山,她的保护人,她的庇护所,她的弗比斯!她一跃而起,母亲还没有来得及阻拦,她已经冲到窗洞口,大声叫道:弗比斯!救救我,我的弗比斯!

弗比斯已不在那儿.他策马才绕过刀剪街的拐角处.可是特里斯丹却还没有走开.

隐修女大吼一声,扑向女儿,一把掐住女儿的脖子,拼命把她往后拉,活像一只护着虎仔的母虎,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但,为时已晚,特里斯丹早已经看见了.

呵!呵!他张口大笑,上下两排牙齿的牙根裸露,整张脸孔活像呲牙咧嘴的恶狼,哈哈一只捕鼠器逮着两只耗子呀!

不出我所料.那兵卒道.

特里斯丹拍了他一下肩膀,说:你真是一只好猫!又加上一句:来呀!亨利埃.库赞在哪儿?

只见一个人应声出列,衣着和神色都不像是行伍中的人.他只穿着一件半灰半褐的衣服,平直的头发,皮革的袖子,粗大的手上拿着一捆绳索.这人老与特里斯丹形影不离,特里斯丹总与路易十一形影不离.

朋友,隐修士特里斯丹说道.我猜想,我们搜寻的那个巫女就在这个地方.你去替我把这东西吊死,你带梯子来了没有?

柱子阁的棚子里有一架.这人应道.继续指着石柱绞刑架问道:我们就在那刑台办事吗?

是的.

嘿嘿!那人接着说,并放声大笑,笑声比巡检的还要凶蛮不知多少倍,那我们就不必走许多路了.

快!你过后再笑吧!特里斯丹说道.

且说隐修女自从特里斯丹发现她女儿,原先满怀希望破灭以后,一直沉默不语.她将把半死不活.可怜的埃及少女扔回洞穴里的那个角落,随即返身又到窗洞口一站,两只手就如兽爪似地撑在窗台角上.她就以这样的姿势,凛然地环顾面前的所有兵卒,目光又如以前那样凶蛮和狂乱.看见亨利埃.库赞走近山屋,她立刻眼睁怒目,面目狰狞,把他吓得直往后退.

大人,要抓哪个?他回到巡检面前,问.

年轻的.

好极了.这老婆子好像不大好对付.

可怜的带山羊跳舞的小姑娘!巡逻队老捕快说道.

亨利埃.库赞重新挨近窗洞口.母亲横眉怒目,把他吓得低下眼睛,畏畏缩缩地说,夫人......

她随即打断他的话语,声音低沉而愤怒:你要什么?

不是要您,而是另外一个.他回答道.

什么另一个?

是年轻的那个!

她摇着头喊道: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

有人!刽子手接着说,这您很清楚.让我去抓那个年轻的.我不想与您过不去,您!

她怪异地冷笑了一声,说道:哎呀!你不想跟我过不去,我!

把那个人交给我,夫人;巡检大人命令我这样了做的.

她如同疯癫似的,反复说过来说过去:没有人!

我说就是有!刽子手回嘴道:我们大家都看到了,你们是两个人嘛.

那最好就瞧一瞧吧!隐修女揶揄地说道,把头从窗洞口伸进来好了.

刽子手仔细看了看母亲的手指甲,哪敢造次.

快点!特里斯丹刚部署好手下人马,将老鼠洞围得水泄不通,自己则骑马站在绞刑架旁边,高声叫道.

亨利埃再次回到巡检大人的跟前,模样儿真是狼狈不堪.他将绳索往地上一扔,一副呆子相,把帽子拿在手里转过来转过去,问道:大人,从哪儿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