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原序(第2/4页)



崇祯诸本多有眉批和夹批。各本眉批刻印行款不同。北大本、上图甲本以四字一行居多,也有少量二字一行的。天图本、上图乙本以二字一行居多,偶有四字一行和三字一行的。内阁本眉批三字一行。首图本有夹批无眉批。

为了清理崇祯诸刻本之间的关系,需要先对几种稀见版本作一简单介绍:

王孝慈旧藏本。王孝慈为书画家,通县人,原藏《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插图二册,二百幅。一九三三年北平古佚小说刊行会版词话本中的插图,即据王氏藏本影印。图甚精致,署刻工姓名者多。第一回第二幅图“武二郎冷遇亲哥嫂”栏内右侧题署“新安刘应祖镌”六字,为现存其他崇祯本插图所无。其第一回回目“西门庆热结十弟兄”,现存多数本子与之相同,仅天图本、上图乙本略异。从插图和回目判断,王氏藏本可能是崇祯系统的原刻本。

残存四十七回本。近年新发现的。扉页右上题“新镌绣像批评原本”,中间大字“金瓶梅”,左题“本衙藏版”。插图有九十幅,第五回“饮鸩药武大遭殃”及第二十二回“蕙莲儿偷期蒙爱”,俱题署刻工刘启先姓名。此残本版式、眉批行款与北大本相近,卷题也与北大本相同,但扉页则依内阁本所谓“原本”扉页格式刻印。此版本兼有两类本子的特征,是较晚出的版本,大约刊印在张评本刻印前的顺治或康熙初年,流传至张评本刊印之后。该书流传中失去五十三回,用张评本配补,成了崇祯本和张评本的混合本。从明末至清中叶,《金瓶梅》由词话本、崇祯本同步流传演变为崇祯本和张评本同步流传,其递变端倪,可由此本看出。

吴晓铃先生藏抄本。四函四十册,二十卷百回,是一部书品阔大的乌丝栏大字抄本。抄者为抄本刻制了四方边栏、行间夹线和书口标“金瓶梅”的木版。吴先生云:“从字体风格看来,应属乾隆前期。”书中秽语删除,无眉批夹批。在崇祯诸本的异文处,此本多与北大本相同,但也有个别地方与北大本不同。由此看来,此本可能系据崇祯系统原刊本抄录,在研究崇祯本流变及版本校勘上,颇有价值。

《绣刻古本八才子词话》。吴晓铃先生云:“顺治间坊刻《绣像八才子词话》,大兴傅氏碧蕖馆旧藏。今不悉散佚何许。”(《金瓶梅词话最初刊本问题》)吴先生把此一种本子视为清代坊间刊词话本。美国韩南教授著录:“扉页题《绣刻古本八才子词话》,其下有‘本衙藏版’等字。现存五册:序文一篇、目录,第一、二回,第十一至十五回,第三十一至三十五回,第六十五至六十八回。序文年代顺治二年(一六四五),序者不详。十卷百回。无插图。”(《金瓶梅的版本及其他》)韩南把它列入崇祯本系统。因韩南曾借阅傅惜华藏书,笔者采取韩南的意见,把此版本列入崇祯系统。

周越然旧藏本。周越然著录:“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二十卷百回。明崇祯间刊本,白口,不用上下鱼尾,四周单栏,每半页十行,每行二十二字,眉上有批评,行间有圈点。卷首有东吴弄珠客序三叶,目录十叶,精图一百叶。此书版刻、文字均佳。”据版式特征应属北大本一类,与天图本、上图乙本相近或同版。把现存周越然旧藏本第二回图“俏潘娘帘下勾情”影印件与北大本图对勘,北大本图左下有“黄子立刊”四字,周藏本无(右下有周越然章)。

根据上述稀见版本的著录情况和对现存崇祯诸本的考查,我们大体上可以判定,崇祯系统内部各本之间的关系是这样的:目前仅存插图的通州王氏旧藏本为原刊本或原版后印本。北大本是以原刊本为底本翻刻的,为现存较完整的崇祯本。以北大本为底本翻刻或再翻刻,产生出天理本、天图本、上图甲乙本、周越然旧藏本。对北大本一类版本稍作改动并重新刊印的,有内阁本、东洋文化研究所本、首图本。后一类版本卷题作了统一,正文文字有改动,所改之处,多数是恢复了词话本原字词。在上述两类崇祯本流传之后,又刊刻了残存四十七回本,此本兼有两类版本的特征。为使读者一目了然,特将所知见诸本关系,列表如下:

新刻金瓶梅词话

(万历丁巳序本)





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

(通州王氏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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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

┌─────(北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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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图本)─→新镌绣像批评│

││┌─│(上图乙本)原本金瓶梅│

│││└→(周氏藏本)/│

│└─→│/│

││┌→(天理本)││

│└─││──→(首图本)───┐│

│└→(上图甲本)│││

│││┌→(内阁本)││

││└→│││

││└→(东洋文化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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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竹坡批评绣刻八才子新镌绣像批新刻绣像批

第一奇书金瓶梅 词话 评原本金瓶 评金瓶梅

(吉林大学藏本)(傅惜华旧藏)(残本)(吴晓铃藏抄本)

二、崇祯本和万历词话本的关系

崇祯本与万历词话本相同又相异,相异而又相关。兹就崇祯本与万历词话本明显的相异之处,考查一下二者之间的关系。

一、改写第一回及不收欣欣子序。崇祯本把第一回“景陽冈武松打虎”改为“西门庆热结十弟兄”。从开首到“知县升堂,武松下马进去”,是改写者手笔,以“财色”论作引子,写至十弟兄在玉皇庙结拜。文句中有“打选衣帽光鲜”、“看饭来”、“哥子”、“千百斤水牛般气力”等江浙习惯用语。“武松下马进去”以后,文字大体与词话本同,删减了“看顾”、“叉儿难”等词语。改写后,西门庆先出场,然后是潘金莲嫌夫卖风月,把原来武松为主、潘金莲为宾,改成了西门庆、潘金莲为主、武松为宾。改写者对《金瓶梅》有自己的看法,他反对欣欣子的观点,因此把词话本中与欣欣子序思想一致的四季词、四贪词、引子,统统删去了。

欣欣子序阐述了三个重要观点:第一、《金瓶梅传》作者是“寄意于时俗,盖有谓也。”第二、《金瓶梅传》是发愤之作,作者“爰罄平日所蕴者,著斯传”。第三、《金瓶梅传》虽“语涉俚俗,气含脂粉”,但不是婬书。欣欣子冲破儒家诗教传统,提出不要压抑哀乐之情的进步观点。他说:“富与贵,人之所慕也,鲜有不至于婬者;哀与怨,人之所恶也,鲜有不至于伤者。”这种观点与李贽反对“矫强”、主张“自然发于性情”的反礼教思想是一致的。崇祯本改写者反对这种观点,想用“财色”论、“惩戒”说再造《金瓶梅》,因此他不收欣欣子序。而东吴弄珠客序因观点与改写者合拍,遂被刊为崇祯本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