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5/6页)

“那是贫困救助款,怎么动这么大数目?郑书记。”高敬纲为难地说。

“你看着办,你就不会造几个困难户吗?我不管,你看着办。”郑务聚有点激动。

从刘信工家里出来,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走,李书记,我领着你看看范瑾勇的大棚去。刚下来,你别着急工作,先慢慢熟悉情况。”郑务聚说。

组织部抓基地建设,为了自己出政绩,勒令各乡镇建立一些所谓的科技基地,目的是为了带动农业科技、农村经济发展。为了响应组织部号召,松堡镇于1996年成立了蔬菜基地和酵素菌基地。镇上专门从沟南村划出了100亩地,与镇上的日本独资企业“永丰”酱菜厂合作种植日本“理光”茄子和“理想大根”萝卜。副镇长范瑾勇亲自挂帅,在炎热的夏天腆着个大肚子,亲自在地里除草打药,为此,《大众日报》还专版报道了松堡镇的科技示范作用,并附有“范大肚子”亲自下田耕作的图片。那黑黝黝的茄子,长长胖胖的大萝卜,不仅使基地有了一笔可观的收入,而且使范瑾勇有了晋升提拔的资格。市委组织部长魏能来看了范瑾勇的蔬菜基地,大叹“老范,好好干,有位置先提拔你”。范瑾勇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当年秋天拿出5万元建了三个大棚,内种西葫芦、草莓等,以图在大棚上做文章,创一点新的东西。

走进低矮的大棚,我下意识地摘下眼镜来擦一擦雾气。第一个大棚种的西葫芦,一棵棵像没睡醒一样,伸展着蜷缩的叶子。我翻开叶背面一看,全是蚜虫。

“郑书记、李书记来了。你看这西葫芦,长势很差,棚内湿度太大,又不敢放风放大了,本来棚盖得差,温度提不起来。人家一个大棚就投资5万多元,我们三个才5万多。”范瑾勇搓着满是泥巴的手,虽是冬天,头上仍冒着汗,在棚里袅袅升起。他胖得实在没法再胖了,走起路来“呼哧!呼哧!”像“拉风箱”,也难怪大家给他起了一个外号“二八八”。“二八八”是寿光畜牧部门改良的一种老母鸡,体胖,产蛋多。也真难为一个副镇长,和一个普通老百姓没区别了。

“老范,这么密的蚜虫,快想办法打药控制啊!”我从一棵已经挂着黄花的西葫芦上摘下一片叶子,端详着背面蠕动的蚜虫。

“没钱买药啊!去年就挣了那几万块钱,都投进来了。”范瑾勇说。“走,看看另一个棚。”郑务聚没提资金的事情。

第二个棚温度稍高一点,草莓有的正开着白色的小花,有的白白的刚褪去花蕾,有的已经发红了。我蹲下身仔细看背面,暗红一片满是红蜘蛛。我在高中打工时就种过草莓,对她的性能特点还是略知一二。

“老范,这红蜘蛛很顽固,再说,这草莓起垄起低了,一浇水就泡草莓,草莓容易烂。”我抬头看看大棚的后墙,已经裂着缝,像是几天没吃饭的老人。

“唉!就是没有钱!李书记,你分管我们基地,你给出出主意吧。”范瑾勇叹着气。

“老王,去养殖基地,让李书记看看。”从棚里出来,郑务聚吩咐司机老王。奥迪车过了镇东胶河拐上一条土路,大约走了2公里,到了甸子村后面停在了一个大院门前。门前荒草凄凄,一把生了锈的大锁紧紧地挂在上面。我们三个围着院墙看了看,高敬纲掏出手机打电话。

“杨禹善,养殖基地怎么锁着门?找人来开门。郑书记和李书记来看养殖基地。”

“高书记,你等一等,我找小富去开门。”电话那头说。

不一会儿,从甸子村窜出一辆摩托车,一个青年跳下车来。“郑书记、高书记,对不起!养殖基地现在没活干,我在家里干点别的活。”

“小富,快开门。”高敬纲催促着。青年叫富申宏,是甸子村民,在养殖基地干临时工。

这个基地的前身是酵素菌基地,是潍坊组织部亲自抓的重点项目,与日本某公司合作,大力宣传推广应用酵素菌技术将有效改善土壤结构,酵素菌肥既含有作物生长所需的氮、磷、钾,又含有钙、镁、硫等中量元素,还含有多种微量元素及促进生长未知因子,可提高化肥利用率,又可分解农药中的有害成分,改变土壤理化性状,从而改良土壤、培肥地力,施用地块可提高地温2~3度,作物可提早成熟5~7天。同时酵素菌在土壤中可形成有益微生物群体优势,抑制有害微生物繁殖,可明显减少作物病虫害及因有害微生物破坏导致作物的重茬病。好处虽这么多,总投资800多万,钱都让日本鬼子赚去了,如今空旷的50多亩地,只有一个个用空心砖垒成像蜂窝一样的格子,里面还堆着当年发酵用的烂麦秸。

我环顾四周,共有三排房子,80多间,全是空的。斑驳脱落的墙皮,破烂的窗棂,透视着凄凉,有的屋顶已经露着变成了天窗,残雪滴答,往日的红火如今只有空旷孤寂,只有屋檐下麻雀在寂寞冬日里无聊地“唧唧”叫着做窝。

“李书记,你和杨禹善考虑考虑怎么利用?选那些好的,如果房子不够用的话,再修几间。浪费啊!搞企业不能靠冲动啊。给我这800万,建一个很好规模的纺织厂。”郑务聚感叹道。

“老杨,你过来趟。”回到办公室,我给组织委员杨禹善打电话。“老杨,你说怎么办?”我幽幽地喝着水。

“李书记,是这么个情况。酵素菌基地垮了后,郑书记引进了一个朋友饲养肉食狗,那朋友忽悠得郑书记和我天花乱坠,说肉食狗市场前景多么多么好,自己是养狗专业户,训练的狗能够用嘴含着钱去把啤酒买回来。这人确实是养过狗,训过狗,可狗这东西吃得多,他又没有资金,来养了30多只狗,最后没办法贱卖走了,连房租都没交。李书记,你吃不吃烟?”杨禹善递过一只“哈德门”。

“你继续说。”我摇摇头,起身把窗子打开,透透气。

“那个养狗的老郑走了后,临时工小富想养羊。他听说养小尾寒羊前景很好,繁殖力强,肉质好。可小富没钱,他等着党委投钱,他管理来分成。你这来了,我们商量一下,这养小尾寒羊怎么样?争取财政投点钱,把养殖基地搞起来。”杨禹善说。

“好,你先考虑着,过完年再说,就这样。我去老方那个片看看,他们不是正在大村收提留统筹吗?”我借了个自行车出了党委向东,直奔大村村委。

已经是腊月十五了,胶河的冰厚厚的,在太阳底下泛着耀眼的白光。过了胶河是一座沙丘堆成的小山,土沙颜色呈白略带淡黄,远看似一头北尾南头微微昂首的山羊,当地名曰“白羊山”,清光绪重修的《高密县志》中曾有“叠沙成之”及“状若白羊”的历史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