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父母大人(第5/15页)
母亲在一般情况下是不看报纸的,母亲看报纸的时间是来客人的时候。客人大都是父亲的一些下级或者其他部队的老战友出差路过此地,来家里坐一坐。母亲在为客人泡完茶后,基本上就没什么事可干了,但她也并不想离开,于是便看报纸。她看报纸先看图片,把一二三四版的图片看过之后,她的目光便定在报纸的第一版上不动了。她在认真地听父亲和客人或者下级讲话,因此,母亲就了解了许多父亲单位上的事。父亲在工作中,母亲以妇人之见影响着父亲,使父亲的水平打了些折扣。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敏和权在流失的岁月中渐渐就长大成人了,那时中学毕业后还不时兴考大学,参军却是部队干部子女中最时髦的出路。当兵也不会在父亲本单位当,而是采取走出去,请进来的办法。父亲有许多老战友,都在本城驻军中担任着重要角色,于是父亲便把敏和权纷纷送到战友的门下去当兵。战友的子女自然也会很放心地送到父亲的门下,这种战友之间相互帮忙的例子在当时极为普通,也最为常见。
先当兵的自然是敏,敏先是在本城某集团军里当卫生兵,后来敏就提干了。敏提干是很自然的事情,提干后的敏仍然是在医院里工作。在部队医院工作敏自然认识了许多前来住院的干部战士,部队医院里前来住院的病号都没什么大病,单调的连队生活使人乏味了,便纷纷流动着到医院里“泡”上一段时间。这些青年男人们来医院最大的愿望就是看一看同样青春的女兵们。年轻女兵们在他们眼里个个都是那么漂亮,于是有事没事总爱和这些女兵们瞎“贫”。“贫”来“贫”去,青年男女就会贫出点事端。敏和一个排长就“贫”出了事端的苗头。
敏很漂亮,敏的身上集中了父母所有的优点,父亲是北方人,母亲是南方人;父亲耿直豪放,母亲细腻柔弱,这就结合出了敏的长相和特点。和敏犯“贫”的人多得数不清,但敏一个也没看上,敏单单看上了姓王的排长。王排长和敏同岁,个头足有一米八,是团部球队的中锋。敏和王排长“贫”上之后,相互都有舍不得的苗头了。每当机关组织篮球赛事时,敏不管是否值班,她总要想办法去看王比赛的。场地旁最热情的观众可能就是敏了,一场比赛完事之后,敏总会红了手掌,哑了嗓子。这是敏痴情的结果。王也会不失时机地频频来到医院里和敏约会,能遮挡住人的晾衣场上,小树林里都留下了敏和王成双入对的身影。无疑在那时刻,敏和王走火入魔地恋爱了。
首先发现这一苗头的当属母亲。
以前敏没恋爱时,在不值班的时间里总要回家。她和母亲的关系也亲密无间。自从敏走火入魔之后,情况发生了逆转。敏十天半月的不回家一次,就是回来了也呆不多长时间又匆匆地走了。那时的敏浑身上下笼罩着爱情的光芒。敏为爱情而变得消瘦了,但脸颊上却红晕出升,始终处在神情亢奋发烧发热状态。这一切都使母亲疑窦丛生。母亲便计上心来。
那一日是个星期天,敏照例打电话说,今天加班就不回来了。敏放下电话不久,母亲就又给敏的科室打了一个电话说有事找敏,接电话的人说:敏今天不值班。
母亲说:噢——
原来如此。母亲并不声张,她开始包饺子,这是母亲一生中做饭水平一次质的飞跃。母亲终于包好了饺子,她打发权去给敏送饺子去。起初权不太情愿,后来母亲偷愉地把父亲一盒烟塞到权的兜里,权才高兴离去。那时权快高中毕业了,已经开始偷偷学着抽烟了,这事母亲知道,父亲并不知道。母亲对权学抽烟的事一直睁眼闭眼的佯装不知,在她的观念中,男人吸烟、喝酒那是很自然的事。
权受到了母亲的奖励情绪高涨地来到敏的宿舍。敏的宿舍平时住几个人,今天是星期天,不值班的回家了,值班的便都到科里去了。因此,敏在这大好的时光中,正如火如荼地和王谈爱说情。权费了好大的劲才敲开敏的门,权就看到了王,王也面色潮红,头发蓬乱。权也快算是大人了,一看什么都明了,把装着饺子的饭盒递到敏的手上,便逃也似地离开了。
刚开始权并不想对母亲说出真相,母亲就说:权你说实话,以后俺还帮你偷你爸的烟。权经不住母亲的诱惑便把看到的一切都说了。母亲就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晚上,敏终于回来了,母亲召集了父亲、权一起讨伐敏。敏觉得躲是躲不过了,招不招那是早晚的事,于是便把什么都招了。
父亲和母亲并没有说什么,第二日上班的时候,父亲就给老战友的下级打了一个电话,说是要调查一下王。调查结果很快就有了,王出身贫农,根红苗正,只是家境贫寒。
晚上睡觉的时候,父亲和母亲通了个气,父母一致认为这门亲事不合适。父亲、母亲在晚上睡觉时经常商量家里家外的大事,有许多著名和不著名的大事都是在床上研究决定的。父母否定了王,很快就肯定了何。何是父亲一位老战友的儿子,老战友在另一个守备区当着司令。父母认为司令的儿子娶另一位司令的女儿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父亲又一个电话打到当司令的老战友那里,两人先是扯了一通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往事,但话题很快便转到何和敏的身上。两个司令心有灵犀,很快就达成了意向,让何娶敏这是最合适的一对了,还废那么多口舌干嘛,娶就是了,嫁就是了。
这是敏的末日,也是敏的开始。
敏和何在父母的精心安排下,谈起了“恋爱”。起初敏死也不同意,父母便把敏和何反锁在屋子里。敏哭泣,何吸烟,两人不说一句话,何找茬和敏搭讪,敏不理,一心一意地哭。
这样坚持了一段时间,效果并不理想,敏仍抽空和王见面。
父亲母亲又在床上商议了一次,后来母亲就说:把王调走,看她谈不谈。
父亲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便又定下了一个事。次日,父亲就又打了个电话,没两天,王便被调走了,调到离城市有几百里的一个哨所当排长去了。
敏在现实面前不得不低下自信的头颅,于是她只能和何成双入对了。
不久敏和何便结婚了。
何在父亲的手下先是当参谋,后来当科长。何对敏百依百顺,何对父母更是唯命是从,何是个聪明人。就在父母认定敏和何是最适合的一对恩爱夫妻时,敏和何离婚了。当然这都是父亲离休以后的事了。
权的婚姻几乎遭到了敏同样的下场。
权中学毕业后自然也是当兵,自然也在父亲老战友的门下,父亲这位老战友在省军区。权当的是文艺兵,权很有些文艺天赋,这一点,一点也不像父母。在学校的时候,权就在文艺宣传队干过,演过洪常青,也演过杨子荣。权上学时还看过许多书,权看的书都是一些在当时认为有毒的爱情小说。因此,权感情细腻,多愁善感,又有些早熟,这一点很像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