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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听了一阵,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便趁众人不注意,溜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我躺在床上,觉得满心不舒服。这个周郁怎么是这样一个人,嘴巴像安了弹簧,什么都敢说。感觉她不像什么居士,倒像是个做传销的。虽然我知道,有时候要想别人结缘,得装些样子,但也用不着这样吧?我有些烦躁,下意识地拔出根香烟,刚想点着,又怕有人来,只得又装回烟盒子里去。

过了一阵,果然有人敲门。我以为是周老太太,不想站在门口的却是周郁和另一个老太太。周郁向我介绍,这个是陈家阿姨。我想起来了,这个陈家阿姨就是刚才发牢骚那个。我赶紧对她作揖,迎了进来。

陈家阿姨朝房间里四处打量,嘴里发出唏嘘的声音,广净师父可真是清苦的。周郁说,陈家阿姨,我没有骗你吧,这是有真修为的师父。陈家阿姨便频频点头。

我见周郁又在胡说,心里一阵紧张,赶紧将话岔开来。

陈家阿姨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我是想来问问我儿子的事。我儿子开了家模具厂,往年生意都好,可今年不知怎么回事,一点生意都没有。他压力大,说再这样下去,要换行当了。可我想,这行当可不能乱换,万一换错了可怎么办?所以,我想让师父替我问问菩萨。我儿子这模具行业是不是还能做,如果能做,几时能好起来?

听了陈家阿姨的事,我心里有些发虚,我哪里懂什么模具的事啊?我偷偷看周郁,希望她能帮我解围,可她却在低头看手机,丝毫没理会我。

我只能硬着头皮说,既然你儿子一直做的是模具行业,换了别的行当,也未必能做成,这做生还不如做熟,换了不一定合适。

陈家阿姨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可生意那么差,养着那么多工人,也是心慌慌的。

这时,周郁突然将话接了过去,陈家阿姨,生意好坏倒是正常的,就怕问题不是出在生意上,而是生意外。特别像你们家,都是信佛的,如果有人平素里做了什么不敬神佛的事,扰了菩萨的清静,可能也会影响到生意的。广净师父,你说是不是这样?

我看了看周郁,勉强点了点头。

陈家阿姨心慌了,那可怎么办啊?

周郁说,你可以让你儿子在广净师父的寺里打一场水陆啊,这样一定能化解的。

哦,师父,那一场水陆大致要多少钱啊?

周郁说,广净师父这里的水陆比别家花钱要少许多,大概十万元就够了。

周郁开口了,没办法,我只能又点了点头。说实话,我心虚极了,这一开口就是要十万,我真觉得自己像个空手套白狼的骗子。

听了价格,老太太显得有些犯难,要十万元,不知道我儿子是不是情愿。

我一听,赶紧接话,没事的,老太太,你可以先上个忏,捐些香火钱出来,先结个佛缘。等到你儿子模具生意好起来,你再回来做水陆答谢菩萨,也是一样的。

陈家阿姨说,这倒是个好办法。师父放心,如果我儿子生意能好起来。我一定会回来做场水陆。她从包里掏出皮夹,取了两千元给我,说,我就先上两千元的忏吧。

我接了钱,扭头看周郁,她似乎不大高兴。我明白她的意思,可那十万元,我实在是不敢要。

我送周郁和陈家阿姨到了门口,临走时,陈家阿姨突然又问我,对了师父,听说你小时候,生下来一直哭,直到后来来了一个和尚,摸着你的头,念了一段《楞严咒》,你才不哭。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啊?

我愣住了,看见周郁抿着嘴似乎在笑。我尴尬地撇了撇嘴,没应声。

陈家阿姨说,师父天生有这样的佛缘,真是难得啊。

我站在楼梯口,目送着她们下了楼梯。我觉得有些奇怪,似乎陈家阿姨说的这个故事很是熟悉,可一时我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到过。我回房,将陈家阿姨的钱和周老太太的钱放在一起。就在这时,我的脑中一闪,呀,陈家阿姨说的,不就是活佛济公的故事吗?以前电视里天天放的。

我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周郁,干脆把我说成活佛得了。

到了第二日,周郁又带了另一批香客来。这些人都不住宿,只是中午吃一顿素斋。这倒省下我许多事情。我都奇怪,周郁怎么这么神通,哪里寻来这么多客人?这些人衣着光鲜,出手大方,不但在功德箱里捐钱、上忏,甚至,还花钱点灯。点灯和添丁同音,意为家里人丁兴旺。这是周郁的主意,当时,我想阻止周郁这样做,我觉得这样不是很妥当,点灯是太平焰口才做的。可周郁却劝我,说没关系的,只是讨个口彩,不要过于循规蹈矩。

周郁带着香客来的第二天晚上,发生了一件让人意外的事。周老太太居然又拿着两千元钱来找我。周老太太说,这都是村里的老太太拿来结缘的。我说,不是已经拿来一千了吗?周老太太说,那不一样的。随后,她便向我打听外面的客人是哪里来的,捐了多少香火?我留了个心眼,含糊地说,总共两千多些。

听到此处,周老太太紧张的神情才放松下来,露出不屑的神情,才这么点钱,听说还有上海人呢。大城市来的人,也这样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