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死亡之舞【9】(第3/13页)
“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
“我正学着当一个作家,这是我的梦想,我从来没想过要干别的。在我把第一本小说写完并出版之前,先得挣钱来养活自己,所以夜里我去做欧陆电话接线员。我懂一点法语,有能力干这件工作。工资还可以。我没有太多的朋友,因为我没有时间,在遇到约瑟芬之前我从未和任何女人上过床。女人们似乎不喜欢我。去年夏天我在圣詹姆斯公园遇见了她。她那天休假,便去了那里。我是为了观察鸭子和公园。我要把我书中的一个场景安排在七月的圣詹姆斯公园里,要去那里做一些笔记。她独自躺在草地上,注视着天空。我笔记本中的一页纸散了开来,拍在她的脸上,又被吹远了。我去追那张纸,向她道歉。我们一起去追它。”
他举着大茶杯朝里看,好像又一次看到了夏天的湖面。
“那一天真怪,非常热,没有太阳,狂风大作。热风一阵一阵吹过来。湖面就像是铺了厚厚的一层油。”
他停了一会儿,见达格利什不作声,又继续说:“于是我们相遇了,说起话来。我请她来家里喝茶。我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喝完茶,我们谈了很多,然后她就和我做爱。几个星期后她告诉我说,当她来这里时并没有想到那件事,但我不知道。我甚至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回来,或许她感到无聊。”
“你有那种想法吗?”
“我也不知道,或许有。我只知道要和一个女人做爱。我想要知道做爱是怎么回事。这种经验你不去体会是写不出来的。”
“有时候不完全是这样的。她继续和你来往了多久?”
年轻人仿佛没有听出话里的讽刺意味。他说:“她一般每两周来一次,都是她休假的日子。我们从不一起外出,只是偶尔去一家小酒店。她会带一些食物来,做一顿饭,饭后我们就聊天、上床。”
“你们谈些什么?”
“大多数情况下是我在说。关于自己她谈得很少,只说起儿时父母就死了,她在坎伯兰被一位年长的姑母带大,姑母也已经死了。我想约瑟芬的童年过得不快乐。她一直想当一名护士,但她17岁时得了结核病。她病得不算太重,在瑞士的一家疗养院过了18个月,病治好了。然而大夫劝她不要当护士,于是她做了些其他工作。她当过大约三年的演员,但是不太成功,后来又做了一段时间的招待员和商店的售货员。然后她便订了婚,但是没有结果,婚约解除了。”
“她说过为什么吗?”
“没有,只说过她发现了那个男人的一些事,她不能嫁给他。”
“她说过是什么事或那个男人是谁吗?”
“没有,我没问。但是我猜他可能是那类性反常者。”
看着达格利什的脸,他又赶紧补充道:“我真的不知道,她从没告诉过我。我知道的大多数她的事情都是她在我们聊天时偶尔泄露的。她从未过多谈起自己的事。她说到她的婚约时,神情里流露出一种痛苦的绝望,但这只不过是我的个人观点。”
“在那之后呢?”
“嗯,很显然她还是决定坚持原来的想法,去当一名护士。她认为她能够凭运气通过医学考试。她选择约翰·卡朋达医院,是因为她想离伦敦近一些,但又不在伦敦市内。她以为在一家小医院工作不会那么累。我想她不愿意让她的健康受到损害。”
“她说过医院的事吗?”
“不太多,她在那里好像过得挺开心。不过她省去了一些隐秘的细节,比如她在那里和一些男人的交往关系就没告诉我。”
“你知道她是否有敌人吗?”
“如果她是被谋杀的,肯定有,不是吗?但她从未提起。或许她都不知道。”
“你看这些名字对你有什么意义吗?”
他把所有人的名字看了一遍,包括学生、护士长、外科大夫、药剂师,都是约瑟芬·法伦死的那天夜里到过南丁格尔大楼的人。
“我想她对我提起过玛德琳·戈达尔。我感觉她们是朋友。科特里-布里格斯的名字也很熟。但我想不起什么细节。”
“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大约三周以前。她夜里不上班,就过来了,在这里做了饭。”
“她那时看起来怎么样?”
“她焦虑不安,她想要做爱,想得要命。走之前,她说她不会再见我了。几天后我收到了一封信。信里只是说:‘我说到做到。请不要设法和我联系。你做过的事别放在心上,那不算什么。再见,谢谢。约瑟芬。’”
达格利什问他那封信是否还保留着。
“没有,我只保留重要的文件。我的意思是,这里没有地方收藏信件。”
“你尝试过和她联系吗?”
“没有,她要我别联系,我这样做也没有太大的意义。我想如果我知道孩子的事,也许会去找她,但也不能肯定。我也毫无办法。我这里不能养孩子,你也看得出。我怎么能呢?她没想过要嫁给我,我也肯定不会考虑娶她,我不想娶任何人。但我不认为她是因为那个孩子而自杀的,约瑟芬不会。”
“很好,你不认为她是自杀的,告诉我原因。”
“她不是那种类型的人。”
“哦,又来了!你就不能说点实在的吗?”
年轻人挑战似的说道:“这已经够实在的了。我一生中认识两个自杀的人。一个是个男孩,那是我在学校最后一年的事,我们俩都在为普通教育证书而努力。另外一个是一家干洗店的经理,我在那里工作,开送货车。这两起自杀,人人说起细节来都说是如何的可怕、如何的想不到,但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不是说我料想到了或是其他什么,我只是一点都不意外。每当我一想到这两起死亡,我都相信他们的确是自杀的。”
“你的举例说服力完全不足。”
“约瑟芬不会自杀,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可以想出一些理由来。迄今为止她的生活中没有太大的成功,没有什么亲属关心她,也没有几个朋友。她夜里很难入睡,并不真正快乐。她终于可以在几个月后通过最后的考试,可以成功地完成学业,成为一名护士了,结果她却发现自己怀孕了。她知道她的情人不想要这个孩子,要想得到他的安慰和支持毫无指望。”
道森激烈地叫喊起来,以示抗议:“她从来都不指望任何人的安慰或支持!那就是我一直想要告诉你的!她和我睡觉,是因为她自己想要这样做。我对她没有责任。我对任何人都没有责任。任何人!我只对我自己负责。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又不是一个年轻的、没有经验的女孩,需要体谅和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