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不要回头(第12/15页)
问题是,他亲眼看见她们三个站在汽艇上。那个穿红色外衣的女人绝不是别人。两个女人也在那儿,跟劳拉在一起。这该如何解释呢?他神经错乱了吗?或者是什么更险恶的原因?那两个姐妹拥有令人畏惧的超自然力量,她们在两船相遇的那一刻看见了他,以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使他相信劳拉跟她们在一起。但为什么要这样,有什么目的呢?不,这说不通。唯一的解释是,他自己看错了,整件事情是个幻觉。这样的话,他就需要去见心理医生了,就像乔尼需要个外科大夫一样。
他现在该做什么?下楼去,告诉酒店经理他搞错了,他刚跟自己的妻子通过电话,她已安然无恙乘坐包机抵达英格兰?他穿上鞋,用手指捋了捋头发,并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差十分八点。如果他溜进酒吧,抓紧时间喝点什么,就更容易面对酒店经理,把情况坦诚相告。然后,也许他们会与警方联络。他要因为自己而给每个人带来的巨大麻烦道歉。
他出门到了一楼,直奔酒吧,自感已经被人贴了标签,觉得每个人都会看他,暗想:“那个就是丢了自己老婆的家伙。”幸运的是酒吧里满满当当,没有任何他认识的人。就连吧台后面的小伙子也是从未见过的一个下级服务生。他喝干了他的威士忌,扭头瞥了一眼接待大厅。前台那里这时候没人,他能看见经理背对着站在内室门口,在跟里面的人说话。一阵冲动之下,他像个胆小鬼似的穿过大厅,穿过摆动门到了外面。
“我得吃点晚饭,”他想,“然后再回去面对他们。肚子里有了东西,我就可以应付自如了。”
他到了附近的那家餐厅,他和劳拉在那儿吃过一两次。现在一切都无关紧要了,因为她很安全。噩梦已经结束了,他可以好好享用他的晚餐,尽管她不在场,他也能想到她正跟希尔夫妇坐在一起,度过一个沉闷、安静的夜晚,早早上床,第二天一早就去医院陪在乔尼身边。乔尼也很安全。不再有任何担心了,剩下的只有一件尴尬事:尽量把事情对酒店经理解释清楚,向他道歉。
在这家小餐厅的角落选一张孤零零的桌子坐下,做一个无名的食客,很是令人愉快。他点了马莎拉鸡尾酒和半瓶梅洛葡萄酒。他悠然自得,享受着他的晚餐,但他是处在一种疑惑,一种仍然围绕着他的虚幻感觉之中进食,邻桌的交谈声起到了和餐厅背景音乐相同的舒缓效果。
当他们起身离开时,他看到墙上的挂钟,时间是九点半。看来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喝完咖啡,点了一支烟,把账结了。走回酒店时他想,不管怎么说,经理知道一切都很正常,会大大地松上一口气。
当他通过摆动门,最先注意到的是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站在前台那儿跟经理说话。接待员也在那里。约翰走到近前,几个人转过身来,经理脸上的表情一下子轻松下来。
“嘿,他来了!”他兴奋地用意大利语叫了起来,“我就知道先生一定不会走远。事情有了进展,先生。两位女士已经找到了,她们欣然同意跟警察一道去了警察局。如果你马上就去的话,这位警官会护送你过去。”
约翰满脸通红。“我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他说,“我本来想在出去吃晚餐之前就告诉你,但当时你不在。事实是,我已经跟我妻子联系上了。她的确坐上了飞往伦敦的班机,我跟她通了电话。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错误。”
经理一脸茫然。“夫人在伦敦?”他重复了一遍。接着,他开始用极快的意大利语跟警察交谈起来。“两位女士似乎一整天都没有出门,除了早上去买了点儿东西,”他对约翰说,“那么先生在汽艇上看见的又是谁呢?”
约翰摇摇头。“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犯这种奇怪的错误,”他说,“很显然,我既没有看见我妻子,也没看见两位女士。我感到非常抱歉。”
意大利语的交谈更快了。约翰发现接待员用一种好奇的眼光看着他。经理显然在替约翰向警察道歉,后者显得很恼火,开始大声嚷嚷地跟经理争辩,声调越来越高。整件事情无疑给很多人造成了极大的麻烦,尤其是那两个不幸的姐妹。
“听我说,”约翰打断他们,“你能不能告诉这位警官,我会跟他一起去总部,当面对办事的警官和两位女士道歉?”
经理松了口气。“如果先生愿意承担这件麻烦事,那也好,”他说,“不用说,两位女士在酒店受到警察盘问时很受困扰,她们同意跟他一道去警察局,只是因为她们对夫人的安全十分担心。”
约翰越发觉得尴尬。这些事永远也不能让劳拉知道。她会为此大为光火的。他不知道这种向警方提供牵涉到第三方的误导信息的行为是否会受到惩罚。回想起来,他的错误已经快演化成一桩刑事案了。
他穿过圣马可广场,现在跟晚餐后散步和流连在咖啡馆前的人流挤在一起。所有三个乐团都起劲儿地演奏着,相互竞争,其乐融融。那个同行者走在他的左侧,谨慎地保持着两步的距离,一言不发。
他们来到警察局,上楼走进他上次待过的那间内室。他一眼就看见办公桌后面坐的是另一个不认识的警官,这人面色蜡黄,表情乖戾,那两个姐妹闷闷不乐,尤其是较活跃的那个——二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位穿制服的下级警员站在他们身后。约翰的同行者马上去跟那位警官说起了很快的意大利语,约翰犹豫了一下,然后朝两姐妹走过去。
“发生了一个可怕的错误,”他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们二位道歉。这是我的错,全都怪我,不能怪罪警方。”
那个姐姐好像想要站起来,她的嘴角紧张地抽搐着,但他阻止了她。
“我们不明白,”她说,苏格兰口音很重,“昨晚吃完时我们跟你妻子道了晚安,后来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一个多小时以前警察来到我们住的膳宿公寓,告诉我们你妻子失踪了,你对我们提出了控告。我的妹妹身体不太好,这让她非常不安。”
“这是个错误。一个可怕的错误。”他一劲儿地重复着。
他转向办公桌那边。那位警官对着他,他的英语比先前询问过他的那位逊色多了。在他面前放着约翰的陈述记录,他用铅笔在上面敲着。
“那么,这个文件全是谎言?”他问道,“你说的不是真话?”
“当时我相信它是真的,”约翰说,“我可以在法庭发誓,我今天下午看见我妻子跟这两位女士在大运河的一条汽艇上。现在我发现我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