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第9/27页)

所有零散碎片都被做了标记,封入袋子,现在都在这里了,正在分门别类。好消息是黑匣子和数据记录仪都找回来了。坏消息是,其中的一样或者两样东西都在坠毁的过程中损坏。技术人员会夜以继日地修复数据的蛛丝马迹。一天下来,格斯告诉他—不包括天气的意外转变—机身应该已经浮上来,正在运往飞机库的路上。

奥布莱恩听着格斯说的每一句话,然后召集来直升机。

现在,在厨房里,奥布莱恩探员像煞有介事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他拿出一支钢笔,拧开笔盖,把它放在便笺本的旁边。格斯能感觉到斯科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在询问着什么,但他一直在关注奥布莱恩,就好像在示意斯科特—你现在应该看他。

他们已经同意不在电话上讨论案件,不把任何事写在纸面上,直到他们找出奥布莱恩的备忘录是如何泄露的。从现在起,所有的谈话都会当面进行。这就是现代科技的悖论,其人之道可以还治其人之身。

“你也知道,”奥布莱恩说,“我们找到了飞机,太太。我恐怕要告诉你,是的,我们已经正式找回你姐姐、姐夫和你侄女的尸体。”

埃莉诺点点头。她感觉自己像一具被留在太阳下暴晒的骨架。她想到男孩,他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她的男孩,她要对他说什么,或者应该对他说什么。她想到今天早上道格的最后一句话:这事儿没完。

“伯勒斯先生,”奥布莱恩转向斯科特说,“你需要告诉我你对这趟航班所记得的一切。”

“为什么?”

“因为我命令你。”

“斯科特。”格斯说。

“不,”奥布莱恩打断他,“我们对这家伙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转向斯科特。

“为什么飞行的过程中,飞行员会在驾驶舱的外面?”

斯科特摇摇头。

“我不记得了。”

“你说过,你在飞机坠毁前听到撞击声。我们问你觉得是不是机械声。你说你觉得不是,你现在觉得是什么?”

斯科特看着他,一边在思考。

“我不知道。飞机倾斜了,我撞到头。那个—那其实不是记忆。”

奥布莱恩审视他。

“驾驶舱门上有六个弹孔。”

“什么?”埃莉诺说,她的脸失去了血色。

这句话让斯科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弹孔?他们在说什么?

“你见过枪吗?”奥布莱恩问斯科特。

“没有。”

“你记得贝特曼的保镖吗?吉尔·巴鲁克?”

“是门口的那个大块头。他没有—我不—”

斯科特失语了,头脑飞转。

“你一直没见过他掏枪?”奥布莱恩问。

斯科特拷问自己的大脑。有人打穿了驾驶舱门。他试图去理解那句话。飞机倾斜,人们尖叫,有人打穿了门,飞机就要掉下来。机长在驾驶舱外,有人打穿了门试图进去。

还是先有人掏枪,然后飞行员—不对,是副驾驶员—让飞机俯冲。为了什么呢?让他失去平衡?不管怎样,他们是在说这不是机械故障,也不是人为过失,这是更糟的情况。

斯科特的五脏六腑里一阵恶心,就好像现在他才恍然大悟,自己曾离死亡那么近。然后下一个想法来袭时,他又是一波头晕目眩。如果这不是意外,那就意味着,有人试图杀他。那么这件事就不是宿命了,他和男孩是一场袭击的受害者。

“我上了飞机,”他说,“找到座位坐下。她给我拿来红酒,是艾玛。我没有—我说,不用,谢谢,然后要了水。莎拉—银行家的妻子—在我耳边聊她带着女儿去惠特尼双年展的事。电视上在播比赛,是棒球赛。两个男人—戴维和银行家—他们一边看电视,一边欢呼。我的包在我的腿上,她想拿走—就是那个空乘—但我坚持抱着。我们滑行时,我开始—我开始翻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找点事做,我神经有些紧张。”

“什么东西让你紧张?”奥布莱恩问。

斯科特想了想。

“这趟旅行对我意义重大。而且飞机—我得跑步去赶飞机—我觉得有一点混乱。那些曾经那么重要的事,现在看起来全都没有意义了,与艺术代理人见面,拜访画廊。全部的幻灯片都在我的包里,在跑完步以后,我只想确认一下它们还在,没什么理由。”

他看着自己的手。

“我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眺望机翼。每样东西都雾蒙蒙的,然后突然间明朗了,或者是我们升到了迷雾的上空。当时刚刚入夜,我望向美琪,她笑了一下。瑞秋在她身后的座位上,正在听音乐,男孩盖着毯子熟睡。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觉得她或许喜欢有一幅女儿的素描,我说的是美琪,于是我拿出便笺簿,开始给女孩画素描。9岁的女孩,戴着耳机,在眺望窗外。”

他记得女孩脸上的表情,一个陷入沉思的孩子,但她眼中有样东西—一种悲伤—暗示着她某天会变成的女人模样。那天她跟着母亲来到谷仓,来看他的作品时,就是一个成长中的少女,长腿长发。

“我们上升时遇到几次颠簸,”他说,“足以晃动杯子,但飞机其实相当平稳,似乎没有人担心。起飞时,保全人员和空乘坐在前面,坐在你们所谓的折叠座椅上,但安全指示灯一灭后,他马上就站起来了。”

“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站着。”

“没有猫腻?”

“没有猫腻。”

“而你在画画。”

“对。”

“然后呢?”

斯科特摇摇头。他记得铅笔滚下地板,他追过去,但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飞机上的障眼法就是,地板永远是平的,飞机的平角欺骗了你的头脑,让你以为自己或坐或站,与世界呈90度直角。但之后你望向窗外,发现自己在盯着地面。

飞机倾斜,铅笔掉下去。他解开安全带去追铅笔,它滚过地板,像一个下坡的球。然后他也滑动起来,他的头撞上了什么东西。

斯科特看着格斯。

“我不知道。”

格斯看着奥布莱恩。

“我有一个问题,”格斯说,“不是关于坠机的,是关于你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