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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米尔一言不发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最后看了一眼那条狗,它和它的主人有着一样勇敢的神情,那种好像随时要给自己注射毒品的神情。

他又感到一种,怎么说呢,他想找个词,一种悲恸,一种有点儿……触电般强烈的感觉。因为伊琳娜。他转身,看向荒芜的街区。其实,他是被一种精神上的释怀震惊了。他明白。从开始到现在,他专业而有条理地完成了他的工作,他发挥了人们所期待的主动性。但直到这一瞬间,他才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地方,不到一小时前,一个女人,有血有肉的女人,被绑架了。她曾在那里叫喊,她曾被暴打,被塞进一辆面包车,像个囚犯一般,惊慌失措,或许还饱受折磨。他才意识到现在必须争分夺秒,而他却还没步入正轨,因为他想保持距离,想自我保护,他不想真正做这份工作,这份他自己选择的工作,他在伊琳娜死后依然保有的工作。“你可以不这么做,”他对自己说,“但你还是这么做了。”你在这里,在这个确切的时刻,你的存在有一个恰当的理由:重新找到那个女人,那个刚刚被绑架的女人。

卡米尔感到一阵晕眩。他一手撑在车身上,另一手松开领带。置身于这样特殊的场合,或许并不是一件太好的事,对于一个不那么容易消化痛苦的人来说。路易正在他的兴头上。不论谁都会问一句:“你还好吧?”但反正不是路易。他站在卡米尔身边,看向别处,就像在等待一个裁决,充满耐心,满腹情感,又焦灼不安。

卡米尔恢复过来,喷着鼻息。他对着离他三米远的鉴证组技术员们说:“你们有什么进展吗?”

他朝他们走去,清了清嗓子。发生在大街上的案件有一个问题,就是你得收集现场的一切线索,至于它们和你的案情有没有关系,这全凭运气。

一个技术人员,两人中更高大的那个,抬起头看向他:“一些烟蒂,一个硬币……”他凑近一个放在小箱子上的塑料袋,“……不是本地人,一张地铁票,还有一块用过的面巾纸和一个塑料钢笔帽。”

卡米尔看向这个装着地铁票的透明塑料袋,把它向光举起。

“很明显,”小伙子又加了一句,“绑匪拼命摇晃过她。”

阴沟里有呕吐的痕迹,他的同事小心翼翼地用消过毒的勺子收集了一些。

栏杆的另一端传来一阵骚动。一些穿着制服的警员小步跑来。卡米尔数了一数。勒冈给他派来五个人。

路易知道他要怎么做。三组,他会把他们派去周边地区搜索,鉴于事件刚刚发生,绑匪应该走不了多远。发号施令,这是卡米尔的专长。最后一名警员会和路易一起询问沿街居民,把那些从窗口目击的人叫下来,还有那些最靠近案发地的人。

临近二十三点,搜索目击者的路易发现了街上唯一一栋在底楼还有门房的建筑,这在巴黎已经非常罕见。门房立即就被路易的优雅迷住了,于是她的值班室就变成了警方的司令部总部。而她一看到卡米尔警长的身高,就被触动了。这个男人的残疾,就像是被遗弃的小动物,直戳她的心窝。她立马把拳头放在自己的嘴上,忍不住惊叹,我的天哪!我的天哪!我的天哪!在这个奇观面前,她整个人都在怜悯、哆嗦,像要昏厥过去,更可以说是一种悲恸。她偷偷打量着警长,痛苦地眯着眼睛,好像他有一个外露的伤口,而她在分担他的痛苦。

她私下向路易打听:“您希望我为您的长官找一把小一些的椅子吗?”

好像卡米尔是刚刚瞬间变小了,需要为他做些安排似的。

“不用了,谢谢。”“虔诚者路易”[2]闭着眼回答,“这样就很好了,太感谢您了,夫人。”

路易对她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随后,她为每个人泡了一杯咖啡。

在卡米尔的咖啡杯里,她加了一把咖啡勺。

全体人员都在工作,卡米尔在门房慈爱的目光下啜着咖啡。路易在沉思。这是他的癖好,路易是个知识分子,他无时无刻不在沉思。试图理解一切。

“赎金……”他小心翼翼地提出可能。

“性……”卡米尔说,“疯狂……”

我们不难悉数人类的狂热:毁灭欲、占有欲、反抗欲、征服欲。他们看到这些狂热,觉得它们如此相似,都是可以让人杀戮的狂热。而他们,在这间凝滞一般的房间里,几乎无所事事。

周边地区已经搜索完毕,目击者都被叫下了楼,证词也都核实过了,那些“听说”,那些流言蜚语,听得越多越没有信心再去敲门,一晚上很多时候都是如此。

目前为止,什么都没有。这个被绑架的女人或许不住在这个街区,至少不在案发地的周边。这里,似乎没有人认识她。我们可以得出三个可能的特征:可能是在旅行的女人,在搬家的女人,暂时离家的女人……

这对卡米尔来说没有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