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旧馆”之四(第5/6页)

“江南先生,怎么了?”

“唉,这个有点奇怪呀!”

“哪个?——啊,是这个吗?”

贴在唱片中央的标签,AB两面都明显地换上了自制的。自制标签可能是撕下原来的标签后贴上的,也可能是直接贴在上面的。在用小花装饰的自制标签上,规规矩矩地写着收录的曲名。

“唱片套也是自制的。为什么要这样呢?”

是永远小姐自己做的,还是父亲古峨伦典所为?

江南把唱片交给河原崎,看了看唱片套里面,心想里面应该有附加的说明,可是什么也没有。

他提心吊胆地从架子上又抽出几张唱片来看。这些同样都是装在自制的唱片套里,更换了标签,拿走了说明,虽然没有全部验证,但似乎这里的所有唱片都是一样的。

“真奇怪啊!”

江南把唱片放回原处小声说。但是,河原崎并不以为然。

“也有人把买来的新书书皮撕下来换上自制的专用封皮。这两种做法不是都一样吗?”

他嘴里这样说着,离开江南,向坐在书桌前面、正双手托腮的瓜生走去。

“喂,民佐男,怎么了?不要紧吧?”

瓜生头也没回,只是“嗯”了一声,仍旧呆呆地望着空中。过了一会儿,他发现了桌子角处放着一个宝石盒似的小盒子,便漫不经心地伸手拿了起来。盒子非常漂亮,深红的天鹅绒上还镶嵌着精细的银制工艺品。

瓜生轻轻地打开盒盖儿,里面随即传出轻松愉快的音乐盒声,奏响了美妙的旋律——

“是瓦格纳的婚礼进行曲吧?”河原崎用力耸耸肩。

“这乐曲太激发少女的梦想了。哎呀,这种爱好可不怎么样,里面装的是什么?”

“啊,嗯。”瓜生点点头,从小盒里面拿出了飞鸟形状的优美银制发夹和同样形状的精致饰针,以及一张照片。

“请看呀!”瓜生把照片向朋友展示。

“是那个女孩!”身穿白色连衣裙的美丽少女,面带寂寞的微笑。她的背后是许多摆放在装饰柜里的钟表。照片似乎是在“旧馆”的大厅里拍摄的。少女的身旁站着一名小男孩,身着浅蓝色的短袖衫和短裤,双手叉在苗条的腰间,紧闭着嘴,表情生硬。这大概就是跟随公主起保护作用的少年骑士的风度吧!

“这就是十年前在森林里遇到的那个女孩,对吧?”瓜生看了看河原崎的反应。

“嗯,啊,是的。那么,站在她身边的这个小男孩就是那位由季弥少爷了?”

“也许是吧——背面有字。”

瓜生把照片翻过来,大声朗读了写在上面的文字。

“一九七八年八月五日,十四岁生日时与由季弥。”

“那么,这个发夹与饰针就是那天的生日礼物了?”

“可能是吧。”

一九七八年的八月,距今已是十一年前了。据说永远小姐死于一九七九年的夏天,当时是十四岁。也就是说,在照了这张照片约一年后,十五岁的生日来临之前,这位少女自杀了。

“八月五日?”瓜生把照片放回音乐盒中小声说。

“那到底是哪一天发生的事情呢?”

“说不定元凶是我。”

瓜生这么说是在三人回到大厅后不久。钟表的指针已快指向晌午九点半钟。

天花板上的天窗已经完全亮了。室外不知什么时候哗啦哗啦地下起了大雨。

小早川已不在大厅。他们刚回来小早川说要回屋便离开了这里。走之前似乎一个人喝了掺水的酒。圆桌上放着加冰块的酒杯和水壶,还有威士忌空瓶。

“你怎么搞的又这样?”大叫肚子饿了要泡面的河原崎,着急地注视着瓜生说,“从刚才开始,不知为什么你就突然吞吞吐吐的,想说什么你就痛痛快快地说吧。这可不像你呀!”

“一切也许都是因为我。”瓜生看着圆桌,痛苦地叹了一口气。河原崎皱起鼻子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得具体些。”

“这个……”

“你不是要坦白自己是凶手吧?”

“不是!和这事无关!”瓜生眼睛依旧盯着圆桌,慢慢地左右摇头。

“就是那个‘黑洞’。十年前,是我——我们在森林里挖的。那是我们闹着玩而挖的陷坑。”

“陷坑?这种事情我怎么就不记得?”

“咚!”这时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响声,震动了装饰柜上的玻璃门。原来是一声响雷。三人不禁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外面有暴风雨吧?”

河原崎鼻子里哼哼着,打开了已经放进开水的泡面碗盖。他看了一眼低着头默不做声的瓜生,也不管他再继续说什么,就急忙皱着眉头吃了起来。

“我要睡觉了!”

吃过面,河原崎擦着脸上的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怎么样,民佐男,打算就这样一直不睡吗?”

“光这样耗着也不行啊!”

“如果谁都怀疑的话,最好也像摄影师那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河原崎打着哈欠说,“我先去睡了。”

“睡在那个房间里吗?”

“啊!”

“说不定睡在这里最为安全。”

“我也不想与尸体睡在同一个房间啊。”

“可是……”

河原崎无视瓜生的劝阻,又打了个大哈欠,信步离开了圆桌。

“靠着房门睡觉不要紧吧?如果还不放心的话,找个东西把门顶上。”

内海笃志醉了。

他疑神疑鬼,惊慌失措,最后把自己关在IX号室里面。

当他发现房门里面没有锁时,便把房间里的钟表陈列柜移到门前,牢固地顶上房门。这样谁都无法偷偷进来了。如果有人胆敢打碎门上的玻璃强行进来,届时可以大声呼救。只要其他人不是同案犯,就可以保证自身的安全。

不要紧了,这下可不要紧了——他反复地告诉自己。可是尽管如此,还是无法消除内心的恐惧。他想起了有人在这里行凶杀人,想起了时计馆里出没的幽灵。

尽管他已知道招魂会完全是弄虚作假……但是他对这些超自然的幽灵之类的恐惧仍然无法消除。

为了逃避诸多恐怖,他把剩下的半瓶威士忌一饮而尽。大概是由于精神状态非比寻常,他感到今天大酒味也与平时截然不同。这张不同不是表现在酒好喝不好喝上,而是总觉得喝进胃里的是酒以外的其他液体。

尽管他感到味道异常,他还是不知不觉陷入了空前的烂醉之中。这绝不是痛痛快快的酩酊大醉,而是像做噩梦一般。大厅里那惨不忍睹的学生尸体,那四处飞溅的鲜血与肉片,在他晃晃荡荡、游移不定的视野中时隐时现。这时,他惊叫一声,双手捂眼,跪倒在地板上。

……突然,他感到房间里有一种连续不断的微弱声音。这种声音并不是无表情的钟表走动时发出的齿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