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补玄装情动青衫女,析旧志覆射缟衣人(第2/7页)

“谢了,”郑涵靠在椅背上,两眼望天,“如果我能洗脱罪名,重新翻身的话,是忘不了你们二位的!”

“对了,”柳迪的声音一低,“我见到李祎璠了。”

郑涵心中一紧,柳迪接着说道:“他和井校长一起来找我,问我怎么会和你在一起,问我知不知道你的行踪。”

“该死!”郑涵自责地说,“我连累你了!”

“不会的,井校长只是想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让我写了一份笔录,就让我走了。

可是……”

“可是什么?”

“后来李祎璠单独找到了我,他问我,问我有没有去过日本……”

“日本?”郑涵觉得匪夷所思,“他为什么这么问?”

“我也不清楚,”柳迪也是一头雾水,“我可从来没出过国,也不会日文,长得也不像日本人,不知他为什么这么问。”

“他还说什么了?”

“我说没去过日本,他看了看我就走了,什么也没说,他看人的眼神好奇怪啊!”柳迪摇着头说,“他看起来很憔悴,脸色不好,好像很难过的样子,他看起来不太像个坏人。”

郑涵忍不住冷笑,“装腔作势!”

柳迪忙改口,“我只是说‘不像’!”

“管他呢!等我查清这边的事情,早晚要找他算帐!”郑涵看向案上那厚厚的几大卷资料,“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抄了这么多资料?”

柳迪面前摊开了厚厚的一个大笔记本,上面密密地写满了娟秀的小字,郑涵远远地看到了“东方惨案”几个字。

“放假以后,我本来想在北京找些事做的。

不知为什么,好像耳边总有一个声音,让我快回上海,所以我一放假就回来了,你不会笑我神经病吧?”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郑涵,似乎在试探他的反应。

郑涵摇了摇头,等着她向下说。

柳迪的神情有些紧张起来,“我刚到家的那个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进了我哥哥的房间,我很奇怪,就跟了进去,谁知那个男人突然钻到了床下,然后就不见了。

我吓得大叫起来,就醒了……”

“一个梦而已嘛,”郑涵不以为然地笑笑,“干嘛这么紧张?”

“你别笑,奇怪的事情还在后面呢,”柳迪心有余悸地说,“我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是真实发生过的,就打开灯,到哥哥的房间找,结果……就在我哥哥的床下,找到了一个日记本,是哥哥的!我以前从没见过。

你说,怎么会这么巧?”

“你别疑神疑鬼了,不过是个巧合而已。

那本日记上写了些什么?”郑涵急切地问。

“不,这不是巧合!我的预感很准的,”柳迪认真地说,“日记是我哥哥去北京读书前写的,大概有半年的时间里,他都在写‘东方惨案’。”

“东方惨案?”郑涵一惊,看起来柳寒江这条线索也和东方惨案重合了。

或者说,两者根本就是一回事?

“没错!我以前从没听说过什么‘东方惨案’,不知道哥哥为什么对这件事感兴趣,所以就来图书馆查一查,看看‘东方惨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线索交叠到了一起!李枯禅、《宝相选鉴》、柳寒江、东方惨案,这其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复杂而又密切的联系!调查东方惨案,借阅《宝相选鉴》,神秘失踪……柳寒江去了哪里?他究竟知道些什么?他在这一系列事件中又起着怎样的作用?不管怎样,柳寒江的日记中,一定有许多突破性的线索!

“柳迪,你哥哥的日记带来了吗?”

“没有,我怕弄丢了,所以放在家里,”柳迪拍了拍脑袋,“不过要是知道能遇到你,一定会带来的!”

“能借我看看吗?我希望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好啊!”柳迪爽快地说,“我家离这不远,要不,你跟我过去拿,顺便坐坐?”

“荣幸之至!”郑涵笑道。

郑涵拿着那本厚厚的笔记,和柳迪并肩走在柏油马路上,天气有些冷,但阳光很好。

金黄色的梧桐叶子已经有些凋落了,梧桐的枝桠之间,漏下点点阳光,抬起头,可以看到蓝得通透的天空。

“好美呀!”柳迪感叹。

“是很美,没想到上海这么美!”

柳迪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我哥哥还在,那该有多好!”

“一定会找到他的!”郑涵握紧拳头,做了个战斗的姿式,“一定,一定,成功,成功!”他的怪样子惹得柳迪忍不住大笑,两人不觉一起大笑起来,响彻云天。

柳迪的家果然很近,大概走了十五分钟就到了。

一个上海最寻常不过的里弄。

窄得仅容两人并行,头上横七竖八的竹竿,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万国旗”,地上坑坑洼洼地满是积水。

狭小简陋的“石库门”,门楣上镌着四个大字:“天命有德”。

进门是一个窄小的天井,由于朝向不算好,只有斜斜的一角可以照到阳光,种了几株花叶稀疏的夹竹桃,一旁放了个小风炉。

柳迪家是窄窄的二层红砖小楼,年久失修,已经很破旧了。

“老房子了,又小又破,”柳迪有些难为情地说,“让你见笑了!”

“螺狮壳里还能做道场呢,”郑涵不以为然地说,“室雅何须大?”

郑涵眉宇英挺,气度朗阔,说起话来,自是一股“莫欺少年穷”与“粪土万户侯”的潇洒与磊落。

柳迪侧过脸却去瞟了他一眼,忍不住一笑,“你还挺会说话的!”两人走到小楼的东侧,有一个木质的扶梯,直通向二楼,楼梯尽头有一扇小门,一看就是后改造的。

柳迪一边从随身的小坤包里掏钥匙,一边向上走,“我们小的时候,家境还算殷实,可后来爸爸走了,家里就没了来源,还好舅舅对我们很好,总算衣食无忧。

可后来我和哥哥都要上学,舅舅也很吃力,只好把下面一层买掉了。”

“哇,这样的二层小楼,在上海一定价值不菲吧,”郑涵边走边笑着说,“你原来是个大家闺秀,难怪我觉得你和普通的女孩子不太一样!”

这简直是恭维女孩的金句,毕竟每个女孩都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行了行了,”听他这么说,柳迪似乎有点不好意思,“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一定是觉得我怪怪的。”

正说着,柳迪已经打开了门,光线很暗,柳迪忙拉开了电灯。

进门是一个小小的方厅,两张黑色的皮沙发,中间夹着一个暗红陈旧的木茶几。

对门是一个木柜,上面却没有供神。

沙发的对面是一张吃饭的木桌,也是斑驳陆离,油漆掉了一半,不过还算整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