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彻底解脱(第10/16页)

说完,她忽地站起身来,险些摔倒。然后她走到烘干机跟前,把那些抹布一块一块地拿出来叠好。她的后背朝着他们3个,班思怀疑她正在哭泣。他想过去安慰一下,但又缺乏勇气。

“我们得跟比尔谈谈,”艾迪说,“比尔知道该怎么做。”

“做?”斯坦利转过头来。“你是什么意思?做?”

艾迪不安地看着他,说道:“嗯……”

“我什么都不想做。”斯坦利说。他的目光犀利,盯着艾迪;艾迪在椅子上局促地扭动着身子。“我要忘掉它。那就是我要做的。”

“没有那么容易。”贝弗莉静静地说完,转过身来。班恩的怀疑没有错:穿过洗衣房脏玻璃投射进来的阳光映出了她脸颊上两道明亮的泪痕。“不止是我们。我听到维朗尼卡。格罗根的声音,还有先前听到的那个小孩子……我想那可能是叫克雷门斯的小孩子,就是从三轮童车上掉下来的那个。”

“那又怎样?”斯坦利似乎有点不服气。

“如果它抓得更多呢?”贝弗莉很冷静。“如果它又抓了更多的孩子呢?”

斯坦利的眼睛仍然紧盯着贝弗莉的双眼,似乎在说:“即使那样又如何?”

但是贝弗莉的眼睛是那么坚定,斯坦利不得不低下头来……也许只是因为她仍在哭泣,或者只是因为她的关注使她显得那么坚强。

“艾迪说得对,”她说,“我们得跟比尔谈谈。然后可能得跟警察局长——”

“好了,”斯坦利的声音有些厌倦,“水塔里的死孩子。只有孩子才能看到的血迹。运河上行走的小丑。风中飞舞的气球。干尸。门廊下面的麻风病人。博顿局长会笑掉大牙……把我们赶进疯人院。”

“如果我们都去找他,”班恩迟疑着说,“如果我们一起去警局找他……”

“行,好的。再多说点,干草堆。给我写本书得了。”斯坦利说完,站起来走到窗户前面。他的双手插在裤兜里,看上去既愤怒又沮丧而且非常害怕。他挺着肩头,盯着外面看了一会儿,又重复了一句:“给我写本可恨的书!”

“不,”班恩静静地说,“那些书比尔会写的。”

斯坦利刷地转过身来,满脸惊讶,其余的人也看着他。班恩的脸上也全部是惊讶之色,好像突如其来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

贝弗莉叠好了最后的一块抹布。

“鸟。”艾迪说道。

“什么?”贝弗莉和班恩异口同声地问。

艾迪看着斯坦利。“你确实是朝它们叫小鸟的名字吗?”

“也许吧,”斯坦利勉强地说,“或者也许门是被撞突然打开的。”

“在你没有靠在上面的情况下?”贝弗莉问道。

斯坦利耸耸肩,只是表示他不知道。

“我想是因为你叫了那些小鸟的名字,”艾迪说道,“但是为什么?

在电影里,你得拿一个十字架……“

“……或者念主祷文……”班恩补充了一句。

“或者念赞美诗第二十三首。”贝弗莉也插嘴说道。

“我知道第二十三首赞美诗,”斯坦利很生气,“但是我不愿去弄什么十字架。我是个犹太人,记得吗?”

他们几个都满脸尴尬,把目光投向了别处。

“小鸟,”艾迪又说,“上帝!”他看着斯坦利,目光里满是负疚。

斯坦利只是阴沉着脸看着街对面的班戈水电局。

“比尔知道该干什么的。”班恩突然说道,好像他最终同意了艾迪和贝弗莉的意见。“我敢打赌。拿什么打赌都行。”

“你们看,”斯坦利热切地看着他们所有的人,“好的。如果你们愿意我们可以和比尔谈谈。但是对我来说就那么多了。你们叫我胆小鬼,无论什么都行。我不在乎。我认为我不是胆小鬼,只是水塔里的那些东西……”

“如果你不害怕的话,那你一定是个疯子。斯坦利。”贝弗莉的声音很温柔。

“是的,我是被吓坏了,但是那不是问题的关键。”斯坦利越来越激动。“甚至那不是我要谈的东西。难道你们不明白——”

大家都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但是斯坦利发现自己解释不清楚自己的感受,他的词语已经枯竭了。他的心中有一种感觉,几乎要使他窒息,但是他却无法倾诉。尽管他很精干,尽管他很老成,但是他仍然是个刚刚上完四年级的11岁的孩子。

他想告诉他们有一种感觉比害怕更糟糕。经历一次擦肩而过的车祸,等待注射疫苗,濒临灭顶之灾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都让人非常害怕。

但是水塔里的那些东西……

他想说的是,水塔里面那些从螺旋楼梯上蹒跚、拖沓而下的死孩子做了比惊吓他更糟糕的事情:它们冒犯了他。

冒犯,没错。那是他能够想起的惟一的词。如果他说出来的话,他们都会笑的——尽管他知道他们喜欢他,而且接纳了他,但是他们仍然会笑。如果可能的话斯坦利会这么说:你可以忍受恐惧,也许不是永远,但是可以是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但是你不能容忍冒犯,因为它在你的思想里面开了一个大裂口。你可以去教堂,听耶稣在水里行走的故事;但是如果看见了某个人也那么做,我会不停地叫喊,叫喊,叫喊。因为对我来说那不是奇迹,那就像是一次冒犯。

但是斯坦利不能说出这些东西来。他只是不停地重复:“害怕不是问题的关键。我只是不想被那些什么事情卷入。”

“你至少和我们一块儿去跟比尔谈谈好吗?”贝弗莉请求着。“听听他怎么说好吗?”

“当然了。”斯坦利说完,然后笑了起来。“也许我应该带上我的鸟类册。”

大家都笑了起来。

12在洗衣房的外面,贝弗莉和大伙说了再见,自己拿着抹布回了家,公寓里仍然静悄悄的。她把抹布放在厨房的水槽下面,站起身,朝洗手间望去。

“我不到那里去,”她想,“我要看电视。”

于是她走到了起居室里,打开了电视机,5分钟之后又关上了它——电视里的节目是演示一种化妆垫的,很无聊。

她又走到了厨房,从水槽上面的橱柜里,拿出了她父亲的卷尺,然后走进了洗手间。

里面很干净而且非常安静。她隐隐约约地听到似乎很远的地方,道阳夫人在呼叫她的儿子吉姆离开马路。

她走到洗脸盆跟前,向那个下水口看去。

她在那里站了一段时间,她的全身冷得厉害。

但是没有声音出现。

她哆嗦着叹了一口气,然后把卷尺的钢带伸进了下水口里。下得很容易——就像是集市上那些吞刀的艺人在表演。6英寸,8英寸,10英寸。它停了下来,也许是碰上了下水道的拐弯。她扭动着卷尺,同时轻轻地推着钢带,然后它又前进了。16英寸,然后又是两英寸,然后又下去3英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