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码(第6/13页)

“你们就别总问他这些伤心事啦。”李海霞责备地瞪了老顾一眼,塞给郑校长一杯水和几片不知名的药片。

“没事,我没事的。”郑校长把水杯和药片放到一边,“葛瑶家里很困难,这个你们可能已经知道了。所以她在一中读完初中就打算回家务农了。但是我很早就注意到这个孩子的天赋,如果不继续读书就太可惜了。所以我说服她和她的家人,让葛瑶来我们实验高中读书,由我资助她读完高中。本来还想帮她读完大学……唉!因为她家离学校比较远,家里环境也不利于学习,所以我就让她平时住在我家。葛瑶是个心直口快的孩子,家里有了她,感觉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说着,郑校长的眼泪流了下来。

“老郑和我是邻居。”李海霞的眼睛也红红的,“他把葛瑶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那孩子也很乖巧,唉……”

“校长,葛瑶来这里打工,之前您一点也不知情吗?”老顾问。

郑校长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

“这屋子里空气不好啊,还是把窗户打开吧。”李海霞拉开半掩着的灰色剪绒窗帘,我帮她推开合页已经生锈了的窗子。外面的阳光依旧很耀眼,远处的麦田里,无数小小的身影在忙碌着,和宾馆安静的庭院形成有趣的反差。楼下刚刚栽种上粉红色瓜叶菊的花坛边,任旭玲在静静地看着书。

“小玲。”李海霞探出身子,喊了她一声,“你一个人别到处乱跑,这里不安全啊。”

任旭玲抬起头,冲我们挥挥手:“我就在这里,不会乱跑。”

“老李,你还是跟宾馆说一下,我们吃完晚饭就回去吧。”郑校长对李海霞说,“让小尹她们也收拾东西吧。”

“行,我去跟洪经理说说。”李海霞说着,又看了看我们。

“咱们也别打扰校长休息了。”我看出了她的暗示,对秦思伟和老顾使了个眼色,“老顾,你不是还要回局里吗?”

“对,我得回去看尸检的结果。”老顾很识趣地站了起来。

离开郑校长的房间,李海霞去找洪经理了,我和秦思伟把老顾送到楼下。他们两个在车子旁边嘀咕个没完,我懒得听那些关于土豆的猜想,就跑去找任旭玲聊天。

“郑校长想吃完晚饭就回去。”我告诉她,“你也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吧。”

“真的?”她合上书,站了起来,“其实……我也想早点儿回去。”

“对了,葛瑶今天中午看起来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吗?”

“不对劲儿?”她想了想,“没有,她挺正常的呀。”

“哗啦!”头顶上传来玻璃碎裂的响声,一个红色的大家伙迎头砸过来。我扑向任旭玲,把她推到一边。一只灭火器几乎擦着我的脊背砸到地上,在水泥地上留下一个骇人的大坑。

“没事吧?”我拉起已经说不出话的任旭玲。她死死抓着我的衣襟,呆呆地看着那个摔得变了形的灭火器。突然,“哇”的一声扎到我的怀里号啕大哭了起来。

“在那里!五楼!”秦思伟大吼一声,冲进了宾馆,留下老顾一个人在那里目瞪口呆。

“你照顾她一下。”我把任旭玲推到老顾身边,蹬着宾馆粗糙的外墙,扒住满是灰尘的窗台,很快就爬上了五楼的窗口。

楼道里围着一群人。原本在房间里的客人们都听到了响声,跑出来看热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看见我从窗户钻进来,都像见了珍稀动物一样,张大了嘴巴。我拍拍沾在身上的尘土,看看四周。墙上有一个浅浅的白印,说明这里曾经挂着一个灭火器。

很快,秦思伟也跑了上来:“人呢?”

我摇摇头,示意我不知道。他扫了一眼唧唧喳喳的人群,问道:“谁是第一个到这里的?”

人们左顾右盼,彼此指指点点。我看见人群中的陈信业和孙亮不停交换着眼色。好一会儿,孙亮象征性地向前迈了半步:“应该是我和尹老师吧。我听见玻璃被打破的声音,就出来看看……正好尹老师也出来了。”他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好像是在孙老师后面出来的。”尹玉芬不紧不慢地说,“到底怎么了?楼下谁在哭?是任旭玲吗?”孙亮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没什么,大家先回房间吧。”秦思伟谨慎地说。人们失望地散去了,楼道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原来真的是冲着她去的。可是为什么?”秦思伟嘟囔了一句,探头看看哭声震天的楼下,“真邪门儿!他应该能看见我们,可还是迫不及待地下手了。难道非要置任旭玲于死地不可?”

“你没有看清凶手吗?”我问他。

“逆光,就看到一个影子一晃。”他说,“要看紧那个小姑娘,搞不好凶手还有下一步的行动。”

这时候,楼下围观的人也越聚越多了。老顾守着那个灭火器,一边对着手机大吼,让他的手下赶紧过来勘察现场,一边不耐烦地让人们不要靠近。任旭玲已经被李海霞接管了,情绪仍然很激动,不停地抹着眼泪。洪经理和两个服务员帮忙拦着看热闹的人群,可是似乎没什么效果。我忍不住叹气,乱了,一切都乱了。

半个小时后,我和秦思伟坐在孙亮的房间里喝着浓茶。老顾还在忙着找目击证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收获。

“我们实验高中这下子真的出名啦。”孙亮盯着茶壶,“任旭玲还好吗?我刚才想去看看她,李老师隔着门把我轰走了。”

“所幸她没受伤。”秦思伟话锋一转,“您下午就一直待在房间里?”

“葛瑶的事弄得大家心里都不舒服,也没心情出去玩儿。”孙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机警,“我们在尹老师那里坐了一会儿,商量了一下回去怎么安抚葛瑶的家人,然后就各自回房间了。”他顺手抄起桌子上的一个活页夹,在手上掂着,“我一直在备课。直到听见外面有稀里哗啦的声音,才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什么都没看到。唉,尹老师说不定看见什么了,女人一般比男人善于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