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6/6页)
楼下客厅传来狄更斯和孩子们玩游戏时的兴奋尖叫声,我房间倒是颇为安静。我拿出妥善存放在手提箱里的鸦片酊药瓶,拿起洗手台旁永远加满冷开水的水壶旁的洁净玻璃杯,倒了满满一杯。我觉得这天晚上应该会很难熬。我喝下第一杯药水,又斟了一杯。
来自或许流于主观判断的未来世界的读者,你可能想不通我为什么会答应当那个包打听探长的密探。但愿你读到这篇回忆录里那些描述我认可这桩秘密协议的段落时,不会因此看轻我。
我同意那桩魔鬼交易的原因有三:
首先,我相信狄更斯要我告诉菲尔德探长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去寻找祖德的一切经过,以及之后他跟我说的一切有关祖德的信息。你想必会问:狄更斯为什么要我泄露他的信息?原因我不完全明白,尽管狄更斯没有开口明说,我却十分肯定他希望我那么做。因为他知道菲尔德在追问我,当然也知道像菲尔德那样的人绝对会拿比我跟卡罗琳的关系这种原本就是公开事实更严重的事来威胁我。再者,若非狄更斯自己预期——甚至想要——我把他说的话转达给恃强凌弱的菲尔德,他绝不会把祖德的背景告诉我,更不会如实说出他的地底城之行。
我不清楚狄更斯究竟在玩什么把戏,但我始终觉得我跟他之间有种无言的勾结,那种感觉远比我跟诡计多端的菲尔德之间的合作关系强烈得多。
其次,我基于个人理由必须利用菲尔德搜集狄更斯和爱伦·特南的信息。我知道狄更斯绝不会告诉我这方面的事。早在火车意外事故揭露真相之前,狄更斯跟爱伦·特南之间的关系就已经改变了他的生活与他跟所有人的关系,包括我。可是,如果狄更斯遂行所愿——通常都是如此——这场秘密恋情与忙碌的全新人生的细节恐怕会被狄更斯带进坟墓里。亲爱的读者,我有理由(或许以后我会告诉你)需要掌握这些信息。生性好打听的菲尔德探长是个完全没有绅士道德感的家伙,而他手下又有遍布各地的忙碌侦探,正好是我取得这些信息的绝佳管道。
最后,我之所以会答应菲尔德探长的要求,是因为过去一年来我跟狄更斯之间的亲密友谊渐渐变质,我需要加以重整。坦白说,我对菲尔德转述祖德的信息是为了在狄更斯最脆弱的时刻帮助他、保护他。我认为唯有重拾我跟他之间危殆的友谊,并且重新确立我在这段友谊关系里的平等地位,我才能真正帮助他、保护他。
我喝下鸦片酊已经过了二十分钟,我的风湿性痛风在我的脑袋、肠胃和四肢造成的蚀骨疼痛开始缓解。一股深沉的平静感和心神的警醒慢慢遍及我全身上下。
不管狄更斯在圣诞餐会上为我们安排了什么样的惊奇,现在我都能用平时我在大家心目中那种威尔基式的沉着和幽默去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