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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样吗?”
“明明才是个小学生。嗯,这就是天才吧。虽然康治先生不喜欢别人这么说他的儿子。”
伯朗也记得康治经常会说“明人并不是天才”,他还说天才是不会幸福的。
忽然,他回忆起昨天和枫的对话。
“我稍微换个话题。阿姨,你们知道康治以前研究过学者综合征吗?”
“康治……”顺子苦笑道,“这个叫法你就不能换一换吗?”
“事到如今还要他换什么叫法啦……你知道吗?”宪三也问。
“说到学者综合征,就是‘雨人’了吧。虽然患有智能障碍,却在别的领域有天分。康治先生研究过那个吗……不,我可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是那样吗?”
“似乎是的,据说还是以此为契机认识了妈妈。”
伯朗把昨天从枫那里听来的康治和祯子的相遇做了简单的说明。
“第一次听说。”顺子说,“我记得姐姐当时说是通过共同的朋友认识的,不过我没有详细问过她是什么朋友。说不定那不是真的,毕竟很难告诉别人说是因为亡夫的画而相识的。”
“据说是因为康治看了父亲的画以后,觉得他有学者综合征的倾向。对此你们有什么印象吗?”
夫妻再次对视后,宪三摇头道:“没有……”
“我和一清先生认识很久,但他精神方面没有什么异常。不论是谁,看到他的画都会那么认为的吧。”
枫困惑地歪着脑袋。
“不清楚,明人君似乎也不了解,但单凭画廊里看到的画就……”
“那就很奇怪了。因为在一清先生去世前很久,画廊就不放他的画了,就算看到过画,我觉得那也是在其他地方。”
听了顺子的话,伯朗点头同意。祯子说过父亲的画卖不出去。
“到底他的作品是怎么样的呢?”枫问。
“你要看看吗?”顺子问。
“可以吗?”枫的眼睛发光。
“当然可以啊。伯朗君也没问题吧?”
“我无所谓。应该说,我也有很久没看过了。”
“那么,到这边来。”顺子起身。
她打开起居室里通往日式房间的隔扇。伯朗睁大了眼,因为在那个约十六平方米的房间里,有一整排一清的画,有的画被镶上了画框,有的直接是一块画布。
“我想伯朗君大概会想看看,所以一早就准备好了。”
“是吗……”伯朗踏进日式房间,环视房间里的画。
他也不记得最后一次看这些画是什么时候了。虽然一清去世后画一直被保管在家里,但祯子再婚时,就全送去了她的老家。祯子去世的时候,康治问过伯朗要怎么处理这些画,伯朗和顺子商量了以后,决定寄放在兼岩家。
他的手伸向最靠近自己的画框,这幅画画的是图案颇为复杂的蕾丝网纱,上面随意摆放着旧硬币、表还有钢笔。这是少数留存在记忆里的画之一。
“哇,好厉害。”枫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伯朗背后,“这些真的都是画吗?怎么看都像是照片。”
“虽然确实画得很好,但可惜的是,写实画能画到这种程度的画家大概有五万人。”伯朗叹了口气,放下画框,“看着这些画,我不认为他有学者综合征的倾向。”
他又把其他画看了一遍。虽然也有几幅他没有印象的画,但内容都很相似。
“阿姨,你们看到过爸爸最后画的那幅画吗?”
“最后?不知道……”顺子回头看丈夫。
“是什么样的画?”宪三问。
“那个……虽然很难描述,但和这里的画完全不同,是更抽象、像是几何图形的画。如果是那幅画的作者被说成是学者综合征,那么或许我还会相信。”
“一清先生画过那样的画?不,我没见过。”
“我也不知道,也没听姐姐说过。”
“听妈妈说,爸爸开始画那幅画时病情已经发展得很严重了。不过,那幅画没有完成。”
“是吗?那说不定是姐姐处理掉了吧。”
伯朗点着头,心里却起了疑惑。丈夫直到最后时刻都在努力的作品,就算没有完成,应该也会小心保管吧。
“那么,画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差不多该切换到日本酒了吧,难得枫小姐带来了好东西。”宪三说道,似乎想要调节气氛。
伯朗看向枫,她手里正拿着另一幅画。他望着她的侧脸问:“有喜欢的吗?”
她把手里的画转向他,上面画着一顶被压扁的棒球帽——巨人队的帽子。虽然伯朗对这顶帽子没有印象,但帽檐上却用万能笔写着一个小小的“HAKURO”。
“对大哥来说,父亲始终只有一个是吗?”
伯朗思考了一会儿,点头。
“我有一个就够了,但妈妈大概需要新的丈夫。”
枫微微耸肩,默默地放下了画。
顺子把一早就准备好的菜肴摆到餐桌上,宪三拿出了珍藏的产于滩五乡的清酒,斟入江户切子的玻璃酒杯后送到嘴里,芳醇的香味顿时从喉咙扩散到鼻腔。虽然伯朗想着冷酒容易喝过头,必须得有分寸,但还是连着喝了三杯。
“话说回来,让媳妇先回国自己却抽不出身,明人君还真是忙啊!”顺子说,她的眼圈周围已经有点儿泛红。
“因为刚开始新业务,所以各种麻烦事很多。”枫抱歉地垂下眼。
“现在正是事业第一吧,人是会有这样的时期的。麻烦的是,往往就是在这种时候,父母会病倒,小孩会患病。不过,只有克服了这些,才能独当一面。告诉明人,不要太介意。”宪三已经有点儿口齿不清了,“但真是可惜,好久没见明人君了,真想和他喝一杯。”
“姨夫如今在从事什么工作?”
“那个啊,其实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大学自然是不去了,但数学这玩意儿,是可以一个人研究的学问,我一直没停止过研究。”
“哦?什么样的研究?”
“黎曼猜想……你们没听过吧。”
“黎曼?和上班没有关系吧?”
听到枫一本正经的回答,伯朗含在嘴里的酒差点儿喷出来。
宪三一边把酒杯送到嘴边,一边苦笑:“这可是数学界最大的猜想。我活着的时候自然不用说了,就算到了下辈子都不知道能否解决。不过正因为这样,才值得研究。”
“研究就是生活的全部吧。那么,您不出门吗?”
“是啊,我经常被这个人教训说运动不足,让我出门散个步之类的。”宪三说着望向顺子。
“您几乎都待在家里吗?”
“是的。”
“这个月七日明人好像给这里打过电话。”枫说,“但那个时候似乎没有人在。”
“七日?”宪三一脸困惑地扭过身子,看向墙上挂着的日历,“七日的什么时候?他打过电话来家里吗?”